这晚,陈钧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又回到了过去,无止境的地狱打开大门,他不停地逃跑,最后还是被拖进去。
巴掌大力扇在脸上,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半张脸火辣辣地疼。他爬起来,又被陈傅春一脚踹倒,对方抓着他的领口把他拎起来,目眦欲裂地逼问他赚的钱在哪儿。
哪里还有钱呢?全都被他偷走抢走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饭,现在喉咙里溢出血腥味儿,疼痛竟然覆盖了铺天盖地的饥饿感。
被子下的身体无助地蜷缩起来,后背紧绷,眼睫因为恐惧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像一片风雨飘摇的孤舟。
世界开始变得狰狞、模糊,眼前只剩骇人的黑和刺眼的红,他闭上眼,耳边又传来杂乱的叫骂:
“废物,杂种……”
“生下来就该掐死你,省得老子还得费劲养你……”
“你去死吧……”
是吗。
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些痛苦了吗,死了就可以不用疼了吗?
他很想说好啊,让他去死。可是他疼得说不出话,他也知道陈傅春不会让他死,他要留着他的命给他赚钱,喝了酒赌输了钱还要用他来发泄愤怒。
在新一轮的暴打即将到来的瞬间,陈钧猝然睁开了眼,眼底残留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悲伤,耳边还回荡着他破风箱一样的急促呼吸声。
缓过几秒的空白,他终于从那场噩梦中回过神来。
四周静悄悄的,能听到李一禾睡着了的呼吸声,绵长,平和。
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陈钧心底深处那块巨大的、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填满了,几近崩溃的情绪也得到了安抚。
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眼神持续专注地盯着左边病床上的人。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休养,他其实已经好了很多,那些剧烈撞击和刮擦造成的伤痛在一天天减弱,只除了一点——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心悸,从他被救上来开始,至今。
他不知道这异常的反应从何而来,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或许是身体哪里又生病了而他不知道吧,不过现在他无暇顾及了。
他只想在这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里,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满足。
第58章神经病啊一场山体滑坡把他脑子撞傻了……
再见到陈钧,是一个月以后了。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他作为春期某知名物理竞赛的金奖得主,站在主席台发表获奖感言。李一禾站在台下,远远地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
虽然陈钧已经答应不再插手她给苏滕补课的事,但李一禾这一个月也没怎么和苏滕沟通,更别说补课,因为学校在这一个月里举行了大摸底考试,懂规矩的人都知道,这次摸底考试的结果关乎着各类班级的小幅度变动。
进入有效排名内,就可以申请转班,比如放牛转平行,平行转重点。同理,有进就有出,掉出有效排名的也会被强制转班。
考试结果出来,李一禾意料之中的在有效排名内,于是,填大考成绩单,写申请书,填审核表,写转班说明……
如此折腾一番,这件事才终于定了个七七八八。
苏滕最开始知道她要转去平行班,表情变得可怜巴巴:“那我呢?”
李一禾内心:谁管你啊,我是给你补课不是被你套牢了,虽然赚钱要紧但我的前途也很要紧好吗!!
当然,精通《沟通与交流》这门艺术的她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啦,只是装模作样地安慰道:“没事,虽然我转班了,但我还是会抽空继续给你补课的,有朝一日,你肯定也可以离开这个放牛班。”
当然,她可没说一定能离开,也没说什么时候能离开啊,这都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离开放牛班指日可待,陈钧也出院,学习生活恢复正轨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一禾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赚两份黑心钱了。
“可以继续补课我当然高兴,但是为什么补课费涨价成一小时四百了啊?”看着李一禾新写的简易版“合同”,苏滕不解地问。
李一禾睨他一眼,夹枪带棒地:“研学的时候,你让杨帆拿我当枪使指认陈钧,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只是涨了这么一点点学费,已经很仁慈了。”
再说,反正他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这点儿,都九牛一毛不是吗?她因为他差点吃亏,总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一提这事苏滕就心虚了,讨好地笑笑,“哎呀好了好了,涨价就涨价嘛,你给我补课那么辛苦,应得的应得的。”
沉吟两秒,李一禾:“嗯……还有件事。”
苏滕还在笑,“你说。”
这时候李一禾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声音比起刚才小了好几个度,眼神也开始闪烁:“我们两个补课学习的时候,陈钧要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