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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十多个小时的夜车对应柏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风岐现在状态糟糕,是需要尽早回到令她觉得安全的地方。
连续开车四小时需要休息二十分钟,算上进出城会被拉低的车速,大约明天中午就能到家。
他着实有些不踏实,将她抱进车里,还是去车前给霍宁打了个电话,却未料被她看出来,急匆匆跟下来,抓了他的手机就摁断,她的眼睛红通通的,被眼泪打湿的长发还糊在额角,她在求他:“应柏,不要告诉别人,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告诉别人,别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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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中,风岐眯着了一会儿,但不大踏实。停第一个服务区,应柏下来抱她去后排哄着睡了会儿,再之后,每停一个服务区,他都如法炮制,终于换她渐渐平静下来。
高速路旁的水系愈发交叉纵横时,风岐咂巴一下嘴,咕哝着:“我要回家了……”
令她舒适的木质香中,她开始怀念那片湿润的泥壤。
泥壤会包裹她、承托她、呵护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问她:“那我七点钟过来接你,好不好?”
像是出自那片泥壤,又像来自天外。
她睁眼,呆呆“哦”一声,车前是熟悉的青瓦白墙。
她到家了。
低头,青石板铺成的地砖正从她的脚尖向前生长,嗅到一股饭菜香,困倦瞬间一扫而空,两个羊角辫甩在脸上,她不由自主雀跃起来。
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早?天还没黑她就到家了。
蹦蹦跳跳向前走,她咬一口甩到嘴边的辫尾,前桌今天梳的双麻花辫,她明天也要梳,辫子松开了就是卷发,想要卷发,卷发洋气。
时不时有下班的邻居跟她打招呼,风岐一个个喊过去,心里不停地点评着各家风味:
这个不行,会做饭吗?
这个是不是黄酒放多了?
噫,放这么多大蒜叶子,呛死人了。
反正这世上,没一个有阿公的手艺好。
阿公什么菜都会做,尤其擅长苏帮菜,她最喜欢吃阿公做的松鼠鳜鱼,阿公从来不用番茄酱,都是每年拿山楂熬的。
不管是熬山楂酱还是秃黄油,阿公都会叫她搬个小板凳坐一旁,一会儿就叫她尝一口。其实不止这些,阿公做饭的时候如果她在家,功课不忙,也会时不时叫她去尝尝,尝完了不算,还会考她这一次调料配比做了哪些调整。
她的舌头和鼻子多灵啊,从来没出过错,虽然阿公从来不会采纳她的意见。
但还是好吃,无所谓,她可以迁就。
终于跑到家门口,风岐大喊一声:“我家来啦!”就奔了进去。
跑进院子,阿公背对着她,正在树下不知道忙什么。她跑进客厅,又跑进卧室,再去一遍厨房,出来问:“阿公,我阿婆呢?”
阿公没回头:“不是在堂屋啊,嶷嶷,阿公同你讲了,做事体要仔细,要耐心点,这么大个人都寻不着。”
风岐冲阿公做了个鬼脸,反正他也看不到,又奔进客厅,可是还是没有人。
刚要出去,她发现客厅正中老梨花木桌子上,摆着张卷子。
她的卷子。
风岐好奇地拿起来,是她自己的已经有些陌生的工整字迹,标题是《我的外婆》,右上角是老师打的分数,满分50,红色大字写的48,下头还有两条红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