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风岐浑身一凛,她原本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膝盖间,现下惊恐地抬起头。没有人收养,连福利院也不管,那他要怎样长大?
“风岐、风岐,”应柏略微向前探了探,按在地面的手紧紧抓着台阶不允许自己再靠近她一分,“我这样和你说,好不好?”
“我、我也是从小被人收养的,只是那家人。…。。他们很早就去世了。我这句话就是字面意思,他们全都去世了,所以我现在没有家人,明白吗?”
风岐瞳孔震颤,双唇抿得苍白,泪水不住滑落:“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我不该讲这种话,对不起……”
应柏笑了出来,他摇摇头,递给她一包手帕纸:“我对家庭的理解有限,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伤心事。我。…。。这件事解释起来没有那么容易,我之前也和霍宁提到过一些,你可以去问她。有任何疑问也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不会为这些难过。我说的是真话,等以后和你解释清楚,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风岐想起那天应柏说宋玄羲叫他继续读书,所以他十八岁就没了家人,连教导他之后的路该怎样走的长辈都没有吗?
那是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她的身体犹在轻颤,可能她需要听他的解释才能弄明白,但她现在不敢再问他的那个收养家庭了。
“那你、那你。…。。你。…。。你身上的钱哪里来的?你是去打黑拳了吗?还是、还是。…。。”别的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了,所谓“打黑拳”,也不过是个从影视作品里看到过的说法。
“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非要用一种她可以理解的方式,那只能这样说,“收养我的那家人没有亲生的孩子,我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的钱是合理合法继承的遗产,不是。…。。”他的声音愈发温和,“不是打黑拳,也不是别的什么方式。我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他们遗产的投资理财,没有灰色地带,一点都没有。”
“我会给你看我的资产证明,这些证明材料我都会准备好,你可以。…。。”他骤然停了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像是烙铁,灼得他心慌。
一切的证明、文件都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和她在一起准备的。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资格追随她的人。可如果那份鉴定报告是他不希望的结果,那么那些证明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无力再次袭上心头,他站起身,右手按在裤子的侧袋上:“我。…。。”
风岐坐在地上,抬头问他:“你找过他们吗?我是说,你的亲生父母。”
应柏逼自己回神:“没有。我没有这种想法,你呢?”
青春期时或许有过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风岐说:“我不想我妈妈把我一手养到这么大,最后我还给别人做孩子。我不想让她知道这种事,我。…。。”
心里堵了一口气,总觉得窒闷,目光落到应柏垂在身侧捏得青筋暴起的拳头时,她骤然一惊:“抱歉、抱歉我不该说这种话。…。。”
他被收养过,或许他也曾经有过养母。她说这种话像是一种炫耀,炫耀她得到的爱,炫耀她的母亲还在身边。
应柏咬了咬腮帮,重新蹲身,认真地看着她,风岐的目光不住闪躲着,可最后还是被他的双眼吸了过去。
“风岐,我喜欢听你说你的家人,我也很高兴你有幸福的家庭。别在这上面顾忌我,我愿意听的。即便我们真的是血亲,我也不会带你去寻亲,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
她的脸缓缓垂下,闷声不吭地抱着双腿,耳边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的眼泪默默向下淌,前些日子,他对一个账号印象深刻,因为那本《窄门》里,有许多条她的评论,大多都是在吐槽,用辞犀利观点独到,她对男主人公和他的朋友的厌恶毫不遮掩,又对女主人公阿丽莎时而赞同时而无奈。
有一句话下面,她发表了许多条评论,也是出自阿丽莎日记的。
——我希望不用任何言语说明,希望不自知地爱着他,尤其希望我爱他——他却并不知情。
她在下面的评论跨越了三年,第一条是:【为啥啊?】
后面是:【好像有点儿懂】
【不是,为啥啊?】
【我理解了】
【如果真的爱他,他会不知道吗?】
【我不理解,我裂开了】
他看得出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他不知道她最后的观点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完全不赞同阿丽莎的这句话。
如果可以,他不想有任何犹豫,不仅仅是言语,还有行动,还有他拥有的一切,他都要奉出来让她看得清楚明白。
要是可以,真想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她不愿意听他表白,他知道的。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妹,现在这边界模糊的时刻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想过主动离开她,想过真的就像自己承诺的那样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连回来的路上他都在想,秦思勉在家里也是哥哥,他或许可以向他学,如何做一个哥哥。或者说,如何表面上,像一个哥哥。
无论是什么关系,至少给他一个可以看到她,或是听到她消息的机会,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一个她存在的世界,那种地方太可怕,他活不下去的。仅仅想象,都让他肝肠寸断。
风岐抽噎渐止,抬眼看着应柏愈靠愈近,忽觉头顶天线报警,正要起身跑路,大臂一紧,人已经被提起来纳入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风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这次先让我说,让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