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柏的世界静止了,那道光芒只有一束,也仅有那一瞬。光芒散去后,除了霍宁以外的三人都停住了原本的动作。他的心中随那光芒消失的瞬间升腾起一个名字。
风岐本提着裙摆束在身前弯身,左臂也一直都抓着裙摆压在腰间,裙摆浮在水面上,左臂没入水面,霍宁直身看着她,而阿定祖孙跪伏在地上。
应柏拔步狂奔,霍宁先反应了过来:“哎,你咋了?”
她们双手都戴着阿定准备的塑胶手套,但风岐左手小臂的塑胶手套已经完全没进水中,水从口子里灌了进去。
“救救救。…。。”风岐像被水里的东西抓住了,一直在向外用力,但只有很小幅度的微微颤动。霍宁真心吓了一跳,真就给她把水猴子唱出来了?
应柏握住风岐僵硬的左小臂,风岐还在轻声叫:“救命。…。。救。…。。”
她在抖,脖子上迸发出道道昨夜提起昆仑山时出现过的青筋,额间有向外沁的汗水,眼眶染上了一圈红,但她左臂下面没有拉拽的其它力量。他的心痛得厉害,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将她缓缓拉了上来。
“快、快。…。。”风岐眉毛都皱不动了,面庞不受控地的痉挛着,霍宁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是水,风岐的手套里灌满了水。
应柏急忙替风岐摘去手套,风岐这才能缓上一口气:“纸纸纸。…。。纸。…。。”
霍宁右手刚伸进口袋还没摸着纸,左手下意识地替她撸水珠,手骤然一紧,拇指无意识地在她小臂伤口上来回蹭了两下,风岐有气无力地叫:“你干嘛!”
应柏不明白霍宁怎么忽然停住了动作,来不及继续思索,他慌忙从自己口袋里掏纸,却分不清上手该轻该重。
应柏手中的指被霍宁一把夺了过去,她骂了句脏话,狠狠替风岐擦水。她捋起袖子露出的花臂中间,有一片建木叶正在渐渐消退。
“应柏、应柏。…。。”应柏赶紧收回视线,风岐被他从后半圈在怀里,她双眼失焦,不住喃喃,“应柏害我、应柏害我。…。。”
她咽了咽,喘息难平:“应柏害我。…。。”
他下意识就要退,风岐彻底软下来挨在他胸前,霍宁厉声道:“把她扛出去!”
抱起风岐转身,跪伏在地面上的阿定祖孙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悲伤而可怕的事,哭得凄恻哀婉。
“带她走,这儿我来。”霍宁又说了一句,但风岐发话了,“放我下来。”
那之后,应柏不得不重新藏身树后,亲眼看着风岐小心翼翼地踏回楚木河,左臂背去身后,仅用右臂下水捞出两块石头交到了霍宁手上,之后她任霍宁替她擦干手上的水,背对着祖孙两人站去一边。
祖孙两人很快就起了身,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做过什么,霍宁带笑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让先带着石头离开了。
建木叶只剩下一片,是代表霍宁重新成为山鬼了吗?山鬼对他和青女是不一样的,就如同现在霍宁和先前也不一样了。她的目光仅扫来三次,但每一次都像那只黑猫一样带着防备与审视。
祖孙两人走远,扶着树一动未动的风岐忽地向下软,被霍宁一把接在怀里,应柏正要奔去,却又被霍宁扫来的一眼定在原处。
“咋样?”这货就喜欢硬撑,听她说人走远了现在就废了。
风岐双眼震颤,手一直在向一旁虚抓。霍宁替她放回树干上,轻轻松开,任由她坐到原地。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为山鬼书出来了,按理来说大小山鬼会察觉到的,偏偏这儿是个特殊情况,她需要出去转一圈确认状况。
赤月山,在山鬼书上叫作溟山,但从来没有提起过谁葬在这里。
那里没有任何人。
但是那里有赤月、有树,也有一片漫无边际的赤红色的像用鲜血浸泡过的土地。
风岐刚才那句话到底又是发泄还是实话霍宁不敢大意:“还能说话不?”
她放软声音,又问了一遍,风岐依旧打着颤,双唇轻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回去的话就眨一下眼,不回去就两下。”
风岐却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无神地看着远处,双眼开始流泪。
“应、应柏呢。…。。”隔了好久,风岐终于轻轻抽泣了一下,“他。…。。呢?”
“应柏、应柏。…。。”
“他还。…。。”活着吗?
霍宁忙对应柏招手,应柏走到近前刚蹲下,风岐唇齿间吐出来两个字:“哥哥。…。。”
应柏一个不稳就跪了下去,霍宁也懵了,这什么家庭伦理大剧?
“你俩女娲伏羲啊。…。。”
风岐又喊了一声,人站不起来却还是硬生生扑了过去,在应柏怀里放声大哭:“哥哥,你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