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了一会儿,揪上他衬衫的扣子,掐断自己已经钻进牛角尖的思路:“我早上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应柏微微一怔,低头望着她,背出来前面那短短的两句话,对上她闪过精光的眼,他轻声问她:“巫女遇到了谁?”
风岐冷哼,当然是遇到了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要正直善良的人。只是这个人受伤了,所以好心的巫女照顾了他,照顾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一天,巫女发现这个人其实是个气量狭窄阴险狡诈的神仙假扮的,他露出了真面目,巫女要跑,但神仙把她压在了一座山下,让她动弹不得。
神仙犹觉不够,四处散布谣言,说巫女爱上了他,说巫女为了等他才变成了一座山,甚至还假惺惺地给她提了规格变成了神女。
“那后来呢?”
“后来?”那都被压在山下了,巫女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啊,肯定要么挖地道要么挖坑,反正肯定得报复啊,“巫女也心理变态了,她准备了好大好大一个陷阱,等那个神仙回来,就把他丢进去,揭竿而起!”
“那他。…。。”应柏的泪落到风岐眼下,“他回来了吗?”
风岐沉默了,她倚在应柏胸前,隔了几分钟才重新开口。
“应柏,如果我过去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仰起脸,她认真地看着他,“你冲我一个人来,不要波及其他人,好吗?”
“风岐……”是因为记得那柄匕首吗?还是因为太一幼女?亦或是。…。。
“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波及别人,我昨天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不会拿任何人,无论是你的家人朋友,还是毫不相干的人来威胁你。我不屑于做这种事,我相信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都不屑于做这种事。”
风岐笑了一下:“羲和、曜灵、金乌、赤乌、东君。…。。都不是吗?”
直到问出来,他才意识到她还在给他找名字,他连连摇头:“不要再想了,睡一会儿,好不好?”
“应柏,等天亮了,我就要回去睡觉了。我今天浪费了一整天,真的要赶工了。我。…。。”她低了头,“我妈妈给我介绍的工作,我不能给我妈妈丢人的。”
“好,这里我来想办法。”
“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重新笑起来,“你看啊,常羲生十二月,羲和生十日。但是呢,又有一种说法,说常羲和羲和是同一个人。”
“就像今天秦思勉和周辽,真的是一种不一样的思路。我们通常认为人名的演变是纵向的,按照时间来算,或者是按照地域扩散,总是同一个人,不过传着传着名字就变了,对吧?”
他没有接触过太多这方面的知识,许多还是最近才开始摸索的,所以只能认真听着。
秦思勉说太阳和火有关,“月亮和水也有关系,因为月亮会引起潮汐,对吧?但是你知道吗?月亮和人也是有关系的。”
应柏屏住呼吸。
“因为人体内百分之七十是水,月亮会引起人体内血液的潮汐,不是吗?那么其实人也是受月亮控制的,我们都说晚上容易多愁善感,容易情绪失控,实际上不仅仅是因为光线变化,还有月亮的引力。”
“Lunatic。”
若说先前他还能稍慢一步跟上她的思维,但现在她忽然冒出来的单词却让他彻底愣在当场。
这不是个常用词汇,她没有要他问,开始和他解释,这个词指疯子,在拉丁语里是“lunaticus”,这两个词都代表古罗马时期人们的一种观念——月亮的盈亏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所以这两个词也都有“受月亮影响而精神错乱的人”的意思。
“其实这种观念我觉得蛮好的,我晚上发了疯,就推到月亮身上,反正不怪我,所以到了晚上我就可以……”
应柏脑海中有什么飞快闪过,可双眼久久地凝在她的唇角,怎么都想要继续靠近。今天是他们的初吻,可只有那短暂的触碰,远不能解他的渴。
她似乎缩了缩,红唇微抿,他慌忙回神,这才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俯下了身,而她缩下的这个动作也让他意识到,刚才她的下巴是微微抬起的。
她的眼飞快转到一边:“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Lunatic。”他出声答她,声音哑得厉害。
“哦,”她飞快咳了一声,“我。…。。嗯。…。。”不能这样下去了,风岐从应柏身上一骨碌爬起来,“我刚才。。。我是想说,他们这样跟有丝分裂一样,我是不太能理解。但是。…。。嗯……”
她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揪了下左耳垂,不自在地偏开脸:“太一会不会就是生下十二个月亮的常羲呢?太一才是她的名字,十二个水神其实就是十二月。嗯。…。。我的意思是说嗯……也可能她管月亮的时候叫做常羲,她管水的时候就叫做太一,好像很合理的对吧?”
可是说话时要看人是习惯,她又竖起食指对他笑:“应柏,这件事帮我保守秘密。要是等将来有一天弄明白了,嗯。…。。”她忽又有些失落,“如果太一真的是我妈妈,那我妈妈还有那么多女儿啊。…。。”
“那如果、如果。…。。”她的脸颊忽又挂上了眼泪,“应柏,我又不是很想弄明白了,我不要别的妈妈,我就这一个妈妈。…。。哇。…。。万一我妈妈原来真的是太一,那她还要、还要……”
应柏赶忙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好,那我们先不着急,好不好?”她哭得直打噎,他不停地替她抚着背,“我们这样想,你母亲有那么多女儿,现在只给你做母亲,是因为她最喜欢你,对不对?”
她哭皱的脸骤然抬起:“可是这样对别的姐姐不公平。…。。”
应柏哭笑不得,她明明这样在意,却还记得公不公平。
她的眼泪全都蹭在他胸口,激得他的心一阵阵柔软,仰头望向悬在天上的一轮像笼罩着轻纱的月亮,他柔声问她:“我明白月亮为什么会变模糊了,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