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血淋淋的疼,还有糜烂伤口上生出的名为自我怀疑与唾弃的菌斑。
于是在无数个被空间,物件,气味勾起往昔的瞬间,梁启丞总是会质问自己。
如果回到记忆初始的那颗酸梨树下,他没有看起来劣迹斑斑,是不是那个人就不会强忍着厌恶握住自己的掌心了。
“先生,您的帽子掉了。”
一道声音闯入梁启丞正深陷的思绪,与记忆长廊中陈列的那道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霎时间,他僵在原地,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宋明宣现在就站在距离梁启丞身后两米处,见面前的人没反应,他俯身捡起了鸭舌帽,掸了掸上面附着的灰尘。
随即,伸出手臂,缓缓去轻触对方的肩。
“先生?”
温热的掌心隔着体恤布料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梁启丞全身犹如触电般,腾升起一股电流。
不是一直都想再见到他吗?
不是想要让他看看现在的自己有多成功吗?
不是想要将自己一直以来所承受的痛,毫无保留地偿还给他吗?
可为什么,当日夜苦想的人真正站在自己身后时,却不敢面对了呢?
这不对。
这样想着,梁启丞暗暗深呼吸,调整好思绪,准备迎接这场预演了七年的偿还。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中还隐隐透着僵硬。
那人戴着白色的医用口罩,眉目之间,透露着悸动的熟悉感。
顿时令宋明宣感到一阵恍惚。
不会的,哪有这么巧。
不会是他。
宋明宣不断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接下来,宋明宣礼貌微笑着递出手中的鸭舌帽。
只见对方却抬起手,随即,纤长的手指勾起一边耳背的细绳,轻轻一扯,口罩脱落垂在脸旁。
这下,宋明宣避无可避,那些自我安慰完全失效。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张面孔,哪怕时间的钟摆已然走了一圈又一圈,梁启丞也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笨拙地拿起一块梨肉,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谢谢。”梁启丞淡淡开口,面色平静,如同毫无波澜的湖水。
可当梁启丞伸出手去接时,宋明宣的手忽地软了一下,鸭舌帽再次翻转了个面,螺旋落地。
随着帆布料子接触到地面,宋明宣的心也跟着一起下坠。
他原本只是想着,时隔多年重回母校,想在校园里走一走,却没料到,好巧不巧,偏偏撞上了不该撞见的人。
梁启丞蹙了蹙眉,俯身捡起自己的帽子,抖了抖。
一双眼眸深不见底,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半晌后,嗔笑道:“倒也不必这么大反应吧?我长得有那么凶吗?”
闻言,宋明宣回过神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睫毛如同蝶翼般忽扇忽扇,他疯狂在脑中构思措辞,最终选择了相对来说,最恰当,也是最俗套的久别重逢话术。
“好久不见。”
宋明宣的语气异常平静。
他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就是这样,尽可能表现得坦然一点,再夹杂着些许疏离,再适合不过。
就这样伪装成一种旧友偶遇的戏码,就很好。
只见梁启丞眸色深沉,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情绪波动,仿佛他只是个过路人一般。
到底是不可避免地心脏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