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泪眼朦胧地捡起它。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半旧军装的青年,眉宇间带着刻意模仿的硬朗,眼神深处却藏着疲惫与…一种她此刻才看懂的、深沉的绝望。
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她的“刚哥”!
只是…似乎又有些说不出的、极其细微的不同?
是光线?
还是角度?
抑或是…他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另一面?
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他!是他留下的唯一影像!
“刚哥…”小柔将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是他冰冷的心跳。
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绝望中却生出了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力量。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爹…他留下了我们…他给我们留下了这个家…留下了活命的东西…”她想起了地窖里那沉甸甸的银元,想起了满缸的白米,想起了这遮风挡雨的青砖瓦房。
这些都是“刚哥”用命换来的!
是他留给她们母子的活路!
“娘…会把你养大…”小柔擦干眼泪,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迷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为母则刚的决绝,“娘会守着这个家…等你爹…回来!”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死在了山里,但她选择相信,相信照片上这个人,相信他临走前那深藏眼底的、她当时看不懂的绝望和眷恋。
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为了她,为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这个信念,连同地窖里那些陈强(陈刚)近乎自虐般积攒下的、足够支撑她们母子许多年的银元和物资,成了小柔在漫长而艰难的岁月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和物质保障。
让她能在失去依靠、怀着遗腹子的绝境中,拒绝了所有劝她改嫁的声音,咬着牙,忍受着白眼和艰辛,将那个孩子——那个在错误的时间、由错误的身份、在绝望与沉沦中孕育出的孩子——陈默,艰难地抚养长大,直到他十八岁。
而在未来冰冷的实验室里,陈强(陈刚)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他知道小柔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父亲,陈默。
他知道自己留下的那些“家底”,阴差阳错地支撑着母亲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最终将他(陈默)抚养成人,才有了后来的自己。
他亲手促成了自己的诞生。
他既是儿子,又是父亲(在血缘传递的意义上)。他既是施救者,又是被救者。他既是沉沦于禁忌的罪人,又是维系血脉的…基石。
这个疯狂的时间闭环,像一个冰冷、精密、带着无尽嘲讽的绞索,死死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这双曾拥抱过年轻母亲的手,看着这双曾为“父亲”积攒下活命钱的手…
“爸…”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荒谬与痛苦的音节,终于从他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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