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群敌包围那晚,湛凤仪那家伙也曾这么坚定不移地握紧过她的手,誓与她同进退。
真像是湛凤仪的手,但是,怎么可能呢?湛凤仪杀起人来比她还狠,是一尊镇在麒麟门上的狠厉修罗,怎么可能会和沈风眠这种文弱书生有相似之处?
“我真是魔怔了。”云媚自嘲地想,“人家湛凤仪可是高贵的金枝玉叶,心比天还高,根本看不上我这种人。”
云媚这辈子听到过的最伤人的一句话,就是出自湛凤仪那张淬了毒一样的嘴:“本王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救下你这遗臭万年的祸害。”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更伤人的话,但云媚选择了遗忘,不然这话就会变成一根扎在心里的倒刺,一回想起来就会变得怨怒横生,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她杀不掉湛凤仪,她甚至都不知道湛凤仪到底长什么模样。
进到堂屋之后,沈风眠让云媚坐在了桌边,自己去拿了一条干净的绵帕,站在了云媚的身后,认真仔细又细致地替云媚擦起了头发。
云媚却有些难为情:“不必如此,我没那么娇气。”
“和娇气无关。”沈风眠温声回道,“当男子的,总是要对自己的娘子好。”
云媚的心尖猛然一软,下意识地攥紧了搭在膝头的双手,既愧疚又感动。这就是她从不后悔嫁给沈风眠的原因,虽说她暂时对他没什么男女之情,但他总是待她很好。
嫁人过日子,最不重要的就是情爱,只要他对她好就成。
“对了。”沈风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给云媚擦着湿头发一边说,“晌午过后,我要去溪西镇送趟货。”
一条穿山而过的小溪分隔开了两座镇子,一镇名叫溪西,一镇名叫溪东。
沈风眠在溪东镇上经营着一家冥器铺,因着手艺好诚信实惠,在十里八乡颇有名气,常有隔壁镇上的人家前来订货。
云媚却担忧了起来:“近期官府发了告示,崖下林附近有山贼出没,好些商人和路人都被劫道了。”
从溪东镇去溪西镇必须要经过崖下林。
沈风眠安抚道:“哪个山贼会想不开来劫棺材和冥器?”
云媚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同去?”
“不用,有石头陪我呢。”沈风眠道,“铺子里也不能没有人守着。”
“石头”就是沈风眠铺子里雇佣的小伙计,大名“卢时”。
冥器铺和其他行当的性质还不一样,衣食住行都可以挑时间,唯独死人不挑时间,阎王说要带人走就必须走,所以铺子里得经常有人守着才行。
云媚道:“就不能让石头守着店,让我陪你去?”石头那小子一脸憨相,也不像是能防御山贼的样子。
沈风眠无奈一笑:“哪有让自己娘子新婚第一天就去给死人送棺材的道理?”
云媚哼了一声,不满地嘀咕了句:“瞎讲究,到时候要是真遇到了山贼,十个你也不够他们分的。”
沈风眠:“放心吧,你的相公没那么倒霉。”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云媚当了太多年的杀手,心肠还是有些冷硬,眼瞧着自己劝不住沈风眠,就开始变得冷漠了,事不关己地想着:“真要是让你遇到山贼了,也是你的命,是你该死,大不了我再换个地方改嫁就是,凭我这姿色和骗人的手段,再找个对我好的老实人也不难。”
“娘子在想什么?”
沈风眠冷不丁地发问,语调虽然不疾不徐,温柔轻缓,但却总有一股绵里藏针的犀利感觉,像是能够直刺云媚的内心。
云媚的呼吸一滞,目光下意识地闪烁了起来,好在她背对着沈风眠,不然定会暴露自己的慌张和心虚,但她回话的语气和语速却一点也不露心虚,还尽显女儿家的柔弱和担忧:“人家可是新婚之妇,当然是在担心相公的安危,相公若真遇到了危险,可让我怎么独活?”
沈风眠垂眸,抬手,轻轻拈住了云媚那微微泛红的耳珠,一边用指腹揉捏着一边十足笃定地说:“娘子不必杞人忧天,我定不会让娘子再嫁他人。”
云媚的耳朵痒痒的,内心虚虚的:“我、我没说我要改嫁。”
沈风眠:“也没这么想么?”
云媚:“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