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叫出来,一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原来痛苦到极致,真的会失声。
礼官高昂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吉时到,迎新娘!”
满目是红绸与大喜字,锣鼓队演奏着《百鸟朝凤》,本该一片喜气的场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新娘入门,抬过来的不是轿子,是棺材。
棺材上的大红喜字似乎在嘲笑这场婚礼的荒唐。
院门外锣鼓震天响,是新喜也是送葬。
唢呐凄厉的声调让人不知是该跟着哭,还是跟着笑。
棺材是由四人抬的,进门时有个抬棺的被门槛绊了一下,失去平衡,那口小棺材整个被摔在了地上。
幸好棺材是上好的木材做的,钉得也紧实,没出什么大事。
奶娘就在这时冲了出来,死死趴在那小棺材上:“娃娃……娃娃不怕,娘来救你了……娃娃不怕……”
“快来人把她给我拉开!”从前温和的夫人厉声呵斥着。
奶娘趴着棺材边不肯走,可她一个柔弱妇人哪抵得过家丁的身强力壮。
奶娘挣扎这身体,跪倒在地,把头嗑得邦邦响:“夫人,夫人我求你,娃娃她还没死,她在叫我,她在喊娘,她在害怕!!夫人我求你,开棺啊!娃娃她在喊娘……”
“疯了,这女人疯了,拖出去!”庞夫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奶娘的哭求有所松动,她严肃道,“别误了我儿的吉时。”
“娘……娘……娃娃害怕……”有细碎的呜咽声从棺材里传出来。
女人向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们听见了吗?她在喊娘,娃娃在喊娘,快,快把我的娃娃救出来,她在哭啊……她最怕黑了。”
“发疯别选这个时候,你们都是死人吗?”庞夫人发怒,大家赶紧动作,即便是听见了哭声也要当做没听见。
奶娘像死狗一般被拖出去丢在门外。
礼乐声继续,呕哑嘲哳的声音绵延不断,掩住了女人的哭求,也掩住了棺材里的细微的求救声。
那一颠簸,把娃娃喉咙里的糖震了出来,她醒了过来,三岁的小女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感觉眼前一阵黑,她怕黑,她要找娘。
童菡实在不忍看下去,恍惚间她好像成了娃娃,置身于棺材中。
一边哭泣一边挣扎,棺材钉得很紧,很快就没有了足够呼吸的氧气。她伸手想推开上面的板子,可力道根本不够。
“娃娃难受……娘……”
濒死的人不断挥舞着双手,十根手指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血旺旺的,剧痛无比。
棺材板下,是森森抓痕。
童菡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呼吸,窒息感涌上来,濒死的感觉那么真实,她痛苦地大喊:“啊——”
幻境如同镜子一般嘭的碎裂开来,什么灵堂,什么喜堂,全部都消失了。
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破败,古旧。
童菡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当新鲜空气进入鼻腔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娃娃她是……活生生憋死的。
人性的恶总是会一次一次地震惊她。
难怪奶娘就算不要命也要给小毛蛋下诅咒,当时的所有人,都是帮凶,害死娃娃的帮凶。
“怨气,是诅咒的养分。怨气越重,诅咒越强。”
三百年来,诅咒未曾松动过一分。
童菡无法评价当年的错与对,一切都是因果。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无论当年的人犯过什么错,死后自会有判官判定他的功过。
小毛蛋虽是源头,可他确实是无辜的。
童菡问:“要怎样解?”
六尾回答:“其实很简单,只要娃娃愿意离开这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