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是在为青衣小童沿水而走。可事实上,一路行来,陈平安自己的修心,何尝不是心井之中龙抬头,悄无声息龙走江?
一两剑或是三两拳,打死桓云或是那赵青紈?很难吗?有何难?
从来只做简单事,大概算不得修行。
桓云继续说道:“玉鐲本身材质就好,更有符籙高人以诗文作为一道阵法符籙,久而久之,便有了类似水中火的光景。这般树癭壶,可以帮著练气士汲取天地灵气,同时自行淬链成为適宜木属灵宝的灵气,不是法宝,可落在某些专心修行木法的练气士当中,便是法宝也不换的好东西。”
这么一讲,省去他陈平安许多麻烦,这把树癭壶是绝对不会卖了,至於玉鐲,哪怕要卖也要报出一个天价。
不过陈平安还是问道:“你觉得这鐲子,可以卖多少枚雪花钱?”
桓云说道:“为何不是几枚穀雨钱?”
陈平安摇头道:“老真人果然当不来包袱斋,不晓得数钱的快活。”
桓云便开出一个价格,两枚穀雨钱。
哪怕是对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这样的金丹修士而言,一枚穀雨钱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许多金丹之下的中五境野修,尤其是洞府、观海两境修士,可能除了本命物不提,身上都积攒不出一枚穀雨钱的家当。便是有钱的山泽野修,也轻易不会身上带著几枚穀雨钱乱跑,多是留些小暑钱,以备不时之需,真要有用钱的地方,反正小暑钱折算换取雪花钱很简单,世间任何一座仙家渡口都可以。
陈平安笑道:“老真人,好眼光。”
桓云神色萧索:“好眼光,不济事。到底是比不得剑仙风流。”
陈平安说道:“老真人你这见不得別人好的脾气,得改改。”
桓云冷笑道:“一个剑仙的道理,我桓云小小金丹境修士,岂敢不听。”
陈平安瞥了他一眼,说道:“就怕有些道理,你桓云好不容易听进去,也接不住。”
桓云沉默下去。
陈平安却笑道:“不过我比老真人好一些,最爱听人心平气和讲道理。老真人,不如咱们聊一聊符籙一道的学问,切磋切磋,共同受益嘛。”
桓云望向陈平安,真是一个性情难料的傢伙。自己委实坐立难安,心中不痛快,所以他忍不住讥讽道:“不如我將几本符籙秘籍直接拿出来?放在桌上,摊开来,陈剑仙说需要翻页了,我便翻页?”
陈平安置若罔闻,只是收起了玉鐲和树癭壶,小心翼翼放入竹箱当中,然后笑呵呵从竹箱中打开一只包裹,取出一物,重重拍在桌上,是一块从山巔道观地面扒来的青砖。
桓云便开始闭目养神。
这块青砖,说不定可以被寻常仙家山头当镇宅之宝了。
陈平安想了想,取出笔墨纸,开始以工笔细致描绘那处仙府遗址的建筑样式,尤其是那座白玉拱桥。
唯独那座山顶道观,不会隨隨便便画在纸上。
陈平安画完两张纸后,说道:“老真人,帮个忙?画一画后山那几座大的建筑?”
桓云忍著怒气,从方寸物当中取出笔纸,开始作画。
陈平安站起身,绕过石桌,看著桓云提笔作画,感慨道:“是要比我画得好些,不愧是符籙派高人。”
桓云刚要停笔,陈平安便要抬手。桓云只得继续绘画。
没办法,陈平安嘴上说著恭维话,但是手中拎著一块青砖。
第二天,看到搁放在私宅院子当中的仙府藻井一物,云上城沈震泽一定要买走。
这个金丹境城主好像势在必得,言辞诚恳。他沈震泽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买下这件可以稳固山水气运的仙家重宝,以云上城某条街的所有宅邸铺子抵帐都行。
陈平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桓云对於这口价值连城的藻井,其实也有想法,只是不敢开口。
沈震泽还想著让桓云帮忙求情,只是桓云一想到那傢伙手中的青砖,就头疼不已,便婉拒了沈震泽。
当时沈震泽气笑道:“好你个桓老真人,该不会是想要跟我爭一爭此物吧?”
桓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乾脆利落道:“机缘难得,各凭本事。”
沈震泽无可奈何,只能说此物既然都在云上城宅邸落了地,就该留在云上城扎根。
桓云笑道:“慢走不送。”
沈震泽气呼呼离去。
陈平安又跑了趟云上城之外的集市,当起了包袱斋,不过这一次只兜售符籙,不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