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人心情大好,笑眯眯道:“陈道友再来四张符籙?地上宝贝,隨便挑,慢慢挑。”
陈平安犹豫不决,磨磨蹭蹭,结果直接从袖中摸出了一摞二十余张符籙,其中夹杂有三丝金色,应该是三张金色符籙!
孙道人看这个道友手中攥紧那一摞符籙,低头左看右看。应该是这个陈道友最后的符籙家当了。
孙道人咽了一口唾沫,告诫自己要镇静,一定要淡定从容,可依旧笑容僵硬,试探性轻声道:“陈道友,难道还有相中的物件?好事成双,贫道可以买一送一。只需要给我四张攻伐符籙就行。”
陈平安摇摇头:“算了,卖出八张符籙之后,我自己剩下的破障符居多,不成不成。”
孙道人提醒道:“陈道友,出了此地,难道就不想和贫道一起返回婴儿山雷神宅,当个有靠山有背景的谱牒仙师?”
陈平安摇头道:“有没有机会活著离开此地还两说。”
孙道人十分惋惜,感慨道:“看来陈道友的问道之心不够坚定啊。”
陈平安便多瞥了一眼地上的包袱斋,转过身去,应该是要抽出四张攻伐符籙,再买一物。
孙道人伸手一把握住这个道友的手腕,微笑道:“陈道友,我就只要你手中两张符籙,买物花费一张,入我雷神宅,又一张,只需要两张,如何?”
那黑袍老人气笑道:“孙道长好眼光!”
孙道人抚须而笑:“买卖公道,公道买卖,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陈道友要慎之又慎,要珍惜来之不易的道缘啊。”
对方犹豫不定。
水殿之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黄师出声提醒道:“两位老哥,难道打算在这殿內住上几天?”
最后陈平安交给孙道人两张金色材质的符籙,不过只有一张是雷法符籙,另外一张是山水破障符。不过孙道人见好就收,只是调侃了一句:“陈道友不厚道。”
那摞符籙当中,最后仅剩一张金色符籙,应该是对方藏私的攻伐符,不过孙道人没强求。好歹给人家留一张保命符不是?
不过如此一来,孙道人就越发篤定,这个自称来自五陵国小道观的陈道友,不是什么精通画符一途的道门修士了。
陈平安拿了那对孙道人根本猜测不出底细的竹编小笼,就要再去拿一件东西,不过孙道人已经笑呵呵收摊子了:“两只小竹笼,刚好两件嘛。”
不等对方討价还价,孙道人已经卷好包裹,斜挎在身。
陈平安转过身,背对著孙道人的时候,先將三样物件悄然收入咫尺物当中,再將几片替换出来的碧绿琉璃瓦和一块青砖放入斜挎的新包裹內,將两只包裹,交错挎在身上。
当两人跨过门槛走出水殿时,黄师脸色不悦:“台阶另外一边,有了些打斗动静,就是不知谁撞上了谁。”
如今山上有三拨人混杂一起。他们四人应该是最先进入府邸秘境的。
黄师不知道第二拨两个年轻谱牒仙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云上城修士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彩雀府唯有女修。第三拨,最棘手。所以最好的情况,是两个年轻谱牒仙师与北亭国小侯爷一方起了衝突。
如果是狄元封率先与人交手,並不是什么好事。就狄元封那个傢伙的秉性,真要遇险,一定会將祸水引流到他黄师这边,一旦身陷绝境,狄元封的第一个念头,肯定会是拉著他们三人一起陪葬,黄泉路上有个伴。
黄师突然掠到屋脊之上,只见藻井那边,像是饺子下锅,不断有人坠落,不下四十余人,看样子,接下来还会有人摔入此地。藻井那边动静之大,远胜台阶另外一边断断续续的打斗。
黄师有些摸不著头脑,这种鱼龙混杂的形势,对於他个人而言利大於弊。只要找到退路,然后夺了孙道人身上那部道书,他黄师一走了之便是。
他是纯粹武夫,对於此处的天地灵气並无丝毫贪恋。剩下所有人杀来杀去的,作困兽之斗,与他无关。
黄师说道:“我们不走登山台阶,绕路去往后山。”
陈平安问道:“不等等那个秦公子?”
孙道人嘆息一声,真是个不知人心险恶的江湖雏儿。
从水殿內双方做买卖,孙道人就看出了这个道友的那份小心谨慎,实则十分轻浮不牢靠。
黄师笑道:“陈老哥可以去和秦公子打声招呼,我和孙道长在这边等著便是。”
孙道人见这个道友神色尷尬,不再废话,便以心声告诉此人:“陈道友,切记言多必失,入了金山银山,各凭机缘取宝,你就莫要再画蛇添足了。说不得秦公子在那边,已经得了天大福缘,还愿不愿意见你,都不好说,你这一去,岂不是让秦公子为难?”
陈平安笑著回答:“不愧是孙道长,老成持重,行事沉稳。”
当下,陈平安最好的打算,就是先找一个外人,確定这座小天地光阴流水的流逝速度,確认不会耽误他沿著那条大瀆游歷后,就可以在这边稍稍停留一些时日,爭取与各路神仙相安无事,能够让他在此安稳修行,儘量多汲取一些道观青砖当中的水运精华,將水府、山祠两处窍穴蓄满灵气。
三境的水府和山祠,“蓄水”有限,至於其他气府,由於有那一口纯粹真气的存在,留不住多少灵气,恐怕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件百睛饕餮法袍聚拢的灵气多。可水府、山祠两地灵气哪怕会满溢,其实也无妨,陈平安可以在此画符啊。
用春露圃那罐最好的仙家丹砂,在金色材质符纸上画符,消耗灵气越多越好,那样画出的符品秩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