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忍俊不禁,想了想,难得有些玩心,笑道:“看好了,还有一招。”
裴钱立即深呼吸一口气,双掌缓缓向下,摆出一个气沉丹田的架势,喊道:“师父请出招!”
陈平安瞥了眼地上的树枝,双指併拢,身形一个骤然拧转向前,大袖飘摇,地上那根树枝如飞剑被气驾驭,画弧而掠,当陈平安站定后,手指向一处,沉声道:“走你!”
那根树枝如一把长剑,直直钉入远处墙壁上。
裴钱捧腹大笑,师父这不还是学她嘛。哪有师父偷学弟子的看家本领的。
陈平安哈哈大笑,带著蹦蹦跳跳的裴钱返回骑龙巷。裴钱突然跑回去,从墙壁上拔出那根树枝,说这把神兵利器,她要好好珍藏起来。
把裴钱送到了压岁铺子那边,陈平安跟陈姨和石柔分別打过招呼,就要返回落魄山。
裴钱说要送送,就一起走在了骑龙巷。
陈平安到了巷子口子上,让裴钱回去。
裴钱一溜烟跑回去,到了铺子门口,转身看到师父还站在原地,就使劲摇手,看到师父点头后,她才大摇大摆走入铺子,高高举起手中的那根树枝,对著站在柜檯后的石柔笑道:“石柔姐姐,瞧得出来是啥宝贝不?”
石柔看著神采奕奕的黑炭丫头,不晓得葫芦里卖什么药,摇摇头道:“恕我眼拙,瞧不出来。”
裴钱眼神怜悯,哀嘆道:“石柔姐姐,这都瞧不出来,就是一根树枝嘛。”
石柔哭笑不得,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说是树枝,裴钱又有其他说法。
小巷尽头。
在裴钱身影消失后,陈平安继续前行,只是突然回首望去。
当年在另外一条小街上,也曾有一大一小並肩而行,只是相较於他和裴钱的师徒名分,那一次,什么都没有,只有雨滴。
陈平安就这样看著小巷,好像看著当年那“两人”朝自己缓缓走来。
“陈平安,赤子之心,不是一味单纯,把复杂的世道想得很简单,而是你知道了很多很多世事、人情、规矩、道理后,最终你还是愿意坚持做个好人。哪怕亲身经歷了很多,突然觉得好人好像没好报,可你还是会默默告诉自己,愿意承受这份后果。坏人混得再好,那也是坏人,那终究是不对的。听得懂吗?”
“齐先生,听得懂!”
“做得到吗?”
“现在不敢说做得到。”
“没关係,慢慢来。”
此时此刻,换成了身穿一袭青衫的自己,陈平安突然说道:“道理之外,走得已经很慢了,不能再慢了。”
陈平安闭上眼睛。
建造在神仙坟那边的大驪龙泉郡武庙,神像震动。
不仅如此,神仙坟的许多菩萨、天官神像都开始摇晃起来。
龙泉郡家家户户的大门上,只要是武门神,皆金光熠熠。
小镇武庙內那尊巍峨神像似乎正在苦苦压抑,竭力不让自己的金身离开神像,去朝拜某人。
不合礼制!
不顺本心!
但是武庙之內,一股浓郁的武运如瀑布倾泻而下,雾靄瀰漫。
而老瓷山的文庙神像,亦是怪事连连。
若说龙泉郡武庙圣人是震撼和不甘,心生感应的文庙圣人就更是惊悚和不解了。
披云山与落魄山,几乎同时,有人离开山巔,有人离开屋內,来到栏杆处。
魏檗剎那之间出现在光脚老人身边,疑惑地轻声问道:“这是?”
崔诚板著脸道:“纯粹武夫的五境破境而已,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不值一提。”
魏檗无奈,那你崔诚这位十境武夫,倒是把嘴角的笑意给彻底压下去啊。
崔诚突然神色肃穆起来,自言自语道:“小子,千万別怕闹大,武夫也好,剑修也罢,无论你再怎么讲理,可这份心气总得有吧?”
魏檗有些头疼。
崔诚皱眉道:“愣著作甚,帮忙遮掩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