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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弟子服其劳(第12页)

李二原本已经准备离开这座山头,听闻老人开口后便停下体內气机运转,点头道:“直接找大隋皇帝,如果他好说话,就让他把什么楠溪楚家、上柱国韩家、怀远侯府请出来。我不欺负人,可以答应让他们各自家族最能打的人出面,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隨他们高兴。”他说这话时脸色沉静,语气平淡无奇。

崔东山嘖嘖称奇,他这个看热闹的,不怕老天被捅出个窟窿。

茅小冬一阵头大,刚要劝说什么,李二咧了咧嘴,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齿:“如果大隋皇帝不好说话,那就更简单了。讲道理有讲道理的打法,不讲道理有不讲道理的打法。我李二今天不拆掉半座大隋皇宫,以后就跟高氏皇帝姓。”

崔东山一肚子坏水荡漾,在旁边居心叵测地“善意提醒”道:“大隋京城的那个护城阵法虽然强在防御攻城外敌,对內平平,威力更远远比不得大驪那座攻守兼备的白玉京飞剑楼,可这里毕竟是大隋版图的中枢重地,皇宫更是重中之重,哪怕你是九境之巔的纯粹武夫,一旦陷入围攻,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啊。”

李二扯了扯嘴角,眼神阴沉地盯著他:“那是我该担心的事情,你不用在我李二耳边吹这邪风。你又不是我媳妇,她可以吹枕头风,你算个什么东西。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在乎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谋划,但这不意味著你可以当我是傻子。”

崔东山笑眯眯道:“得嘞,好心当成驴肝肺,李二大爷您怎么心情好怎么做,我是不管了。”

李二笑道:“不过还是要劳烦你跟李槐说一声,就说他爹出去给他们娘仨买点东西,晚点回书院。”

茅小冬忧心忡忡道:“慢行一步。实不相瞒,这次风波,我確实別有用心,希望藉此机会,真正给孩子们一个安心求学的环境,不愿意大驪和大隋之间的爭斗波及山崖书院。我本打算近期就会亲自走一趟皇宫,跟高氏皇帝来个一锤定音……”

李二摆手道:“老先生,那是你们书院的事情,我管不著。我这次去皇宫,是我李二家的家事。反正我答应绝不会给书院带来麻烦,这一点,老先生您可以放心。”

茅小冬苦笑道:“说句难听的,你在皇宫闹得越大,其实对书院反而越好。但是单枪匹马杀入一座王朝的皇宫,实在太过凶险,如无必要,完全不用这么强硬蛮干。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我这个当书院副山长的亲自去跟大隋皇帝说清楚,让他给那些家族施压。如果到时候你李二还不满意,再出手不迟,如何?”

李二摇头道:“老先生的好意,我李二心领了。但是我方才说了,这是我家的家事,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家里的男人,李槐他爹,我靠拳头能够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掉,不去想那么多。”

茅小冬不得不对崔东山使眼色,希望这个巧舌如簧的傢伙能够周旋一二,別让局势走到死局的尷尬境地,只可惜那傢伙打定主意坐在山头看大水。茅小冬嘆了口气,只得转移话题,问了一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齐静春在小镇教书,成天对著一群蒙学孩子,过得如何?”

李二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老人会问这个,略作思量,答道:“还行吧。齐先生去过我家一趟,聊的不算太多。但是齐先生我是很佩服的,便是我家婆娘那么泼辣……那么不太好说话的人,对齐先生也是讚不绝口,开玩笑说她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保管改嫁,后头又可惜我家闺女年纪太小来著。”说到这种糗事,汉子竟然还笑得挺开心,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李槐有齐先生这样的先生,才是最大的福气。”

由此可见,对於读书人齐静春,李二是发自肺腑的推崇。

那次媳妇给人挠得满脸是血,而那个家族恰好又是有山上神仙做老祖宗的,李二一怒之下,背著家人偷偷离开驪珠洞天,去了一趟山里,从山脚一路拆上去,连祖师堂都给拆得稀巴烂,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连名字都没报,拆完扬长而去。

那一场架,打得半个东宝瓶洲都侧目咂舌。

在李二返回驪珠洞天的小镇后,齐静春登门了。

齐静春作为李槐的先生,李二对他本来就尊重,所以事先打过招呼。事后齐静春登门拜访,李二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就怕这位学塾先生从此对李槐的印象不好。当时家里有点散酒,差劲得很,李二都没好意思拿出来丟人现眼,结果齐静春主动要酒喝,两人就在院子里一人一碗,各自坐在小板凳上。所谓的“桌子”,其实还是一张椅子將就的,上面搁著一碟自家醃製的酱菜和一碟盐水生。齐静春聊过了李槐的课业情况,笑道:“强者拔刀向更强者,你跟我一个兄长朋友很像。”

李二是个不会聊天的,闷闷道:“我没刀。”

齐静春喝了口酒,道:“那就是强者出拳向更强者?”

李二当时那是真的紧张,不光因为对方是什么坐镇此地的儒家圣人和自己儿子的先生,而是自己师父六个字的评价:“有望立教称祖”。

他的那种紧张並非畏惧,而是诚心诚意的佩服。天大地大,武道越高,修为越高,就会发现更高处的某些人行走得何等了不起。对於这些形单影只的伟岸背影,李二哪怕不怕天不怕地,一样愿意拿出足够分量的敬重。

所以李二那个时候只得有什么说什么:“这个勉强沾点边……孩子打架,我总不能出手,可是找一找他们身后的老祖宗掰扯掰扯,不难。”

齐静春拿碗跟他碰了一下,笑问道:“这次出门,感觉如何?”

李二摇头道:“名头蛮大,听上去咋咋呼呼的,结果就没一个能打的。”

说到这里,李二訕訕笑道:“酒不好,齐先生,对不住了啊。”

齐静春却是一口喝光了碗里劣酒,望向远方的夜色,神色恍惚,眯眼笑道:“好喝。我年轻那会儿经常喝这样的酒水,而且脾气比你可差多了。”

最后李二知道,哪怕齐先生是真的想喝酒的,仍是故意给他留下了半壶,执意起身,对他说道:“我不敢说能把李槐教得多有学问,但是一定会让他做个好人,心性不比他爹差,这点李二你可以放心。”

李二跟著起身:“齐先生,这就足够了!”

李二將齐静春送到家门口,看他独自行走在巷弄,背影落寞,孤孤单单的。

最后一次见到齐先生,是李二偷偷躲在杨家铺子侧房。那天下著雨,小街上齐先生撑著伞,伞本来就不大,还倾斜给了那个叫陈平安的泥瓶巷少年。两人聊著天,先生侧身低下头,满脸笑意;少年侧身仰起头,笑著说“好”。

李二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孤单的齐先生。

此时此刻,在异国他乡的东华山之巔,李二看了看身边少年和那位老先生,笑了笑,说道:“天底下的读书人,就没一个比得过齐先生。”

李二想到了齐静春,想到了陈平安,最后想到了自己儿子李槐。

这个男人心胸之间激盪不已,只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如此,那就打!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当年欠齐先生半壶酒,得痛痛快快跟人打一架,再喝!

李二並不高大的身形在东华山这一边暴起,轰然掠空而去,划出一道巨大的弧度,横跨半座京城,落在大隋皇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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