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对上祖母一下阴沉的目光,鼓足勇气道,“自回京州后,祖母一直说宋玉洛是因受我祸害才受伤,可眼下足以证明我并没有牵连旁人,所谓煞气命格也只是我幼时之事,和现在已然无关。”
因为阿兄想保及她的名声,故她被绑失踪一夜之事并未传出去,而罪证俱全,外人只以为宋玉洛是‘畏罪潜逃’,但事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祖母心中清楚得很,她没有祸害任何人。
阿姣一鼓作气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既然我没有连累别人,为何还要要求我去道观修行,祖母若不想二房离开宋府,自该作出表态,而非让孙女承受。”
“放肆!”宋老太太被一下揭开脸面,脸色更加难看,“这便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她毫不掩饰的嫌恶,“当真是从乡野长大的丫头,没有我宋家半点风骨仪态,登不上台面也没半点礼数,一回来就惹尽是非,将好好一个家祸害到今日这等地步,你竟还有脸敢说不关己事。”
二夫人闻言一下攥紧了帕子,眼底难掩气愤,“母亲怎可这般说阿姣?”
她身为儿媳时常容忍着不满,已经许多年没和宋老太太起过争执,眼下嗓音都有些发抖,“阿姣若非当年走丢也不至于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她识字又会算账,还有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分明比民间女子强上许多。”
阿姣望着挡在她身前的娘亲,听她嗓音柔婉,但字字坚定,“若阿姣不愿,儿媳和夫君也断不会逼她。”
“就知你是个拎不清、”宋老太太冷下脸,“当年就撺掇着二郎分家搬走,如今旧事重提,我看你才是最高兴的那个,这才过了十二年而已,你便得意忘形记不清规矩了!”
说着,她扬声叫来心腹嬷嬷,一个老婆子从堂外垂首走进来,“老太太。”
“二房出言不逊,顶撞忤逆长辈,将她带去祠堂跪满两个时辰。”
二夫人没想到十二年之后,自己还会再过上被婆母刻意挑刺责罚的日子,顿觉得无比难堪,“母亲怎可这般不讲理。”
阿姣闻言也愣了下,立马拨开老嬷嬷伸向娘亲的手,“祖母怎能说罚就罚我娘。”
二夫人自己受难就够了,不想让阿姣也卷进来,连忙低声劝道,“你莫要惹恼你祖母。”
宋三夫人想把阿姣拉到一旁,习以为常道,“阿姣,婆母管教儿媳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若心疼你娘,就听婶娘的,向你祖母服个软就是。”
她口中的‘服软’意有所指,阿姣抿着唇挣开宋三夫人,上前抓住娘亲的衣袖,大着胆子道,“若祖母刻意为难,那我和我娘现在就搬走,不碍着你们的眼。”
娘亲是宋家二房的主子,是小辈们的伯母婶娘,其子都将近弱冠之年,于朝中为官三载,怎可再受如此屈辱,传出去只会惹得别家妇人的笑话。
二房分家之事早就是板上钉钉之事,拎不清的只有祖母。
宋老太太难以置信,当即拍桌而起,怒气冲冲,“孽障!你再说一遍试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认怂回头那也是不可能的了,阿姣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如阿兄所说,立即分家!”
“你……你!”宋老太太被气得怒气直往头上涌,一时间头晕眼黑站不稳,宋三夫人连忙上前扶住,“母亲。”
宋老太太气得嗓音都直颤,“来……来人,将她们母女一起押到祠堂跪着!”
阿姣见状拉起娘亲就跑。
二夫人从没和宋老太太对着干过,连丢尽颜面之事都顾不上想了,急忙道,“阿姣你莫要冲动,此事传出去,你日后会被戳穿脊梁骨的。”
身后有婢女朝她们追上来,阿姣咬咬牙,“公道自在人心!”
她想要加快脚步,一抬头就见前方游廊拐角处走来一个高挑劲瘦的身影,“你们这是在作甚?”
“阿兄!”
阿姣立马找到了主心骨,直接告状,“祖母想要逼我去天清观修行,娘亲不答应,祖母就想要罚娘亲!”
娘亲又不是品行有失不听规劝的儿媳,祖母竟还耍这样的手段。
那些嬷嬷婢女看到宋玉昀,纷纷止了步子,为首的那个老婆子出声,“玉昀公子,我们也是奉老太太之命,还望公子莫要阻碍为难。”
二夫人神色有些难堪的偏过脸,宋玉昀眸光微沉,看向阿姣,“新府的正院已经能住了,我会和爹说一声的。”
阿姣当即心领神会,眉眼弯弯,“那我和娘今日就搬过去!”
二夫人看着宋玉昀还想在说些什么,见他眼神透出一丝安抚之意,看着还要带她去祠堂的嬷嬷婢女们,咬紧牙关,“走罢。”
身长鹤立的玉面郎君冷然立于面前,为首的老嬷嬷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游廊之中,“玉昀公子,您可知您这是在……”
“嬷嬷,我记得十几年前祖母会在清晨勒令我娘到祠堂受罚,在我爹回府之前让她回到西府。”
正堂门外,宋三夫人扶着宋老太太走出来,青年冷淡目光轻抬起,看着祖母声音不疾不徐,“阿姣刚会走路,我常常会带她一起给娘亲送午膳,那时你们告诉我她是在为阿姣代罚消孽。”
“于是我便想着,若真能分家离府,我娘和阿姣定然会活得开心自在。”
时过十二三载,他终将如愿。
宋老太太颤手指向宋玉昀,“一个个……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