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暄被戳中,有点恼,却又不想真走,梗着脖子道:“我……我看泽兰喝粥!万一烫着了呢?”说着还真凑得更近了,眼睛盯着苏泽兰手里的调羹。
苏泽兰被两人夹在中间,一边是萧祈昀沉静的目光,一边是盛暄灼热的视线,手里的粥忽然变得有点烫。他加快了舀粥的速度,含糊地说:“我快喝完了,你们……”
苏泽兰放下调羹,瓷碗与桌案碰撞出轻响,米油在碗底晃了晃。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里的疲惫藏不住了:“粥喝得差不多了,我真得歇了。”
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在盛暄凑得太近的肩膀和萧祈昀搭在卷宗上的手指间转了圈,“你们也回去吧,太晚了。”
这话说得直白,几乎是明着下逐客令了。
盛暄的肩膀垮了垮,却没挪步,反而伸手去够桌角的朱笔,指尖在笔杆上转了圈。
“急啥呀,我帮你把笔收收?你看这案上乱的,明天找起来多费劲。”说着就真的动手往笔筒里插笔,动作慢悠悠的,摆明了想耗着。
苏泽兰看着他故意放慢的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性子,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耍赖都写在脸上。
而萧祈昀,指尖在卷宗封面上轻轻滑过,像是在掂量厚度,忽然开口:“这些卷宗堆着占地方,我帮你搬到里屋书架上吧。”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提议,目光却落在苏泽兰略显苍白的脸上,“夜里凉,你刚喝完粥,起身容易着凉。”
这话听着全是关心,可苏泽兰怎么会不明白——里屋是他的卧房,搬卷宗不过是借口,分明是想往里屋走。
“不用麻烦。”苏泽兰按住萧祈昀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我明天自己搬就行,不重。”
他抽回手时,指腹蹭过萧祈昀的袖口,带起点布料的褶皱,“真的,我累了,想早点睡。”
盛暄在旁眼珠一转,忽然往门口瞟了瞟,又凑回苏泽兰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那……那我在外面廊下待着?万一你夜里渴了、或者想添灯,喊一声我就听见了。”
他说得恳切,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等着被允许留下的大型犬。
苏泽兰刚要拒绝,就见萧祈昀已经抱起最上面一叠卷宗,脚步轻快地往内室走:“里屋书架高,你够不着。”他头也不回,声音从帘后飘出来,“放好就走,不耽误你休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连拒绝的余地都没给。
苏泽兰看着被掀开的内室门帘,又看看身边一脸“你看他都进去了”的盛暄,只觉得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昨夜的温热触感仿佛又漫了上来——盛暄搭在肩上的手,萧祈昀落在肩窝的呼吸,还有两人无意识往中间挤的力道,暖得让人发懒,却也乱得让人发慌。
他知道,这两人哪里是真要帮忙。
盛暄见他没再反对,偷偷咧了咧嘴,手脚麻利地把剩下的笔都收进笔筒,又拿起镇纸在案上放好,动作倒是快了不少,只是那双眼睛,始终黏在苏泽兰的侧脸上,没离开过。
内室传来书架抽拉的轻响,萧祈昀的声音跟着飘出来:“最上层空着,正好放这些。”顿了顿,又补了句,“你这书架该擦了,积了层灰,我顺手帮你擦擦吧。”
苏泽兰闭了闭眼,彻底放弃了争辩。
漱玉院的灯还亮着,盛暄在案前磨磨蹭蹭地摆弄笔筒,萧祈昀在里屋借着“擦灰”的由头迟迟不出来。
苏泽兰靠在椅背上,听着两人刻意放缓的动作声,忽然觉得这夜好像格外长——长到足够让那些藏在“帮忙”“关心”底下的心思,悄悄漫出来,缠得人没法脱身。
苏泽兰转身走进内室时,烛火的光在床榻边投下片暖影。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床脚还放着他刚换下的外袍,透着点漱玉院特有的暖香。
他站在床榻前,没回头,却能清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盛暄的步子急,踩在地板上“噔噔”响,几乎是贴着他的脚后跟。
三人在床榻前站定,烛火在彼此脸上晃出跳动的影,谁都没说话。
空气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压得人呼吸都慢了些。
苏泽兰终于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盛暄的眼睛亮得惊人,睫毛在烛火下忽闪,像藏着两簇小火焰;萧祈昀的眼神沉些,却在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
他忽然笑了,有点无奈,又有点了然:“你们俩,都想在这儿留宿?”
话音刚落,盛暄的头点得像捣蒜,嘴里还没来得及应声,萧祈昀已经先一步颔首,声音清润:“夜里风大,你一个人……”
“打住。”苏泽兰抬手打断他,指尖在眉心按了按,他往门口偏了偏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既然这么想留,那就留吧。床够大,你们俩在这儿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