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暄被萧祈昀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兴奋劲儿瞬间被浇灭了大半,梗着脖子反驳:“我…我怎么就添乱了?泽兰这不是好好的吗?他自己都说随时奉陪!”
“他说奉陪你就当真?”萧祈昀的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明显的斥责,“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就算累趴下,只要你开口,他也会硬撑着上!你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苏泽兰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额角未干的汗珠,语气更加严厉:“顾凛昭师丈刚才的指点是收着力的,是检验!你呢?你出手没轻没重,脑子里只有输赢!万一收不住力,真把他弄伤了怎么办?他这身子骨才刚好利索几天?经得起你再折腾一次?!”
“我……”盛暄被萧祈昀一连串的质问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看看苏泽兰确实有些疲惫的样子,又想想自己平时出手的分寸……好像……是有点没谱?
萧祈昀没再理会盛暄,转而看向苏泽兰,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泽兰,别理他。刚练完,气血翻腾,回去歇息一下吧。苏先生的药浴和针灸调理了这么久,别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苏泽兰看着萧祈昀的表情,又看看盛暄那副被训得蔫头耷脑、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
他知道萧祈昀是在护着他,怕他刚恢复的身体被盛暄这个莽夫不小心伤到。他点点头,从善如流:“好。”
“哼!”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
苏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盛暄身后,脸色比刚才训盛暄时还黑。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拍在盛暄的后脑勺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听见没?不长脑子的东西!”苏衍的吼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就知道打打打!再敢胡闹,老子先把你扔药池里泡三天!滚一边去!”
盛暄被拍得一个趔趄,捂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彻底蔫了。他委屈巴巴地看了看苏泽兰,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苏衍和冷着脸的萧祈昀,最终只能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不打就不打嘛……”
然后灰溜溜地退到一边,像只斗败的公鸡。
顾凛昭在一旁看得直乐,抱着手臂,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在憋笑。他冲苏泽兰使了个眼色:“行了小子,听殿下的吧,回去休息休息吧。这‘检验’结果,师丈很满意!”
苏泽兰忍不住也笑了,对着苏衍、顾凛昭和萧祈昀分别行了个礼:“是,弟子告退。”
他转身走向漱玉院的方向,脚步轻快。
身后,还能隐约听到苏衍对盛暄的持续“教导”和顾凛昭终于憋不住的笑声。
而萧祈昀,则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苏泽兰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药院拐角,才缓缓收回视线。
盛暄一个箭步追上来,胳膊大大咧咧地搭上苏泽兰的肩膀:“走这么快干嘛?还回那漱玉院闷着?多没劲!”
苏泽兰被他带得一个趔趄,笑着推开他:“那你想干嘛?”
“当然是出去庆祝啊!”盛暄眼睛亮得惊人,声音拔高,引得院门口路过的杂役都侧目。
“憋了这么久,总算好了!城西新开了家酒楼,听说烤羊腿一绝!还有南市的说书场,今天讲《侠客行》!去不去?”
苏泽兰被他描述的热闹场景勾起了兴致,眼中也带上期待,但下意识地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萧祈昀:“殿下,你……”
萧祈昀的目光扫过苏泽兰脸上跃跃欲试的光彩,没说话,只是迈开步子,玄色衣袍拂过地面,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声音低沉却清晰:“走吧。”
“耶!”盛暄欢呼一声,用力拍了下苏泽兰的后背,“我就知道他也想去!走走走!”
苏泽兰被他的热情感染,连日来的疲惫仿佛被阳光驱散,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三人并肩走出将军府大门,将苏衍的训斥声和顾凛昭的笑声抛在身后。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
盛暄像只刚放出笼子的鸟,走在最前面,目光明亮地追随着艺人手中上下翻飞的彩球,那鲜艳的色彩、灵巧的动作,尽收眼底。
萧祈昀始终落后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苏泽兰身上,看着他被盛暄拉着东瞧西看时发亮的眼睛,看着他站在说书场外围,踮着脚努力想看清里面时微微翘起的嘴角。萧祈昀的嘴角也一直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比平时柔和许多。
逛着逛着,三人路过一条相对清静些的巷子,两旁多是些卖文玩、古物、杂项的小摊。这里的摊主大多安静,只等客人自己挑选。
苏泽兰的目光被一个摊位吸引,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低头用绒布擦拭着一件铜器。
摊位上东西不多,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大多是些木质、石质的小物件,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苏泽兰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在一串深褐色的手串上停住。那手串由十几颗圆润的珠子串成,珠子不大,却打磨得光滑温润,带着天然的木纹,在阳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颜色沉静,样式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自有一股沉稳的韵味。
苏泽兰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苏衍师傅那双骨节分明、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手,指腹和虎口处有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这串手串,朴素无华,就像师傅一样,看着不起眼,却自有分量。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串手串。入手微沉,带着木质的温润感,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悠远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