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时,玄色衣袍上的暗龙纹在烛光中一闪而逝。太子修长的身影停在窗前,望着远处军营连绵的火把。那里有他必须守护的人,也有亟待斩除的毒瘤。
"皇命不可违。"萧祈昀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盛将军的任期还剩一年半。"木刺扎进指尖,渗出一点猩红,"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盛炽猛地抬头。他看见太子的背影如山岳般沉稳,肩线却比刚来时更加锋利。
"末将愿率精兵直捣迷雾谷!"盛炽单膝重重砸在地上,碰撞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就算拼上这条命——"
"不急。"萧祈昀突然转身,指尖还沾着那点血迹,却稳稳按在盛炽肩头,"辛苦将军了。能撬开那些人的嘴,已是大功。"
窗外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三更天了。盛炽这才注意到太子案头的烛台积了厚厚一层蜡泪,而地图边缘密密麻麻的朱批墨注,全是这半月来熬夜的痕迹。
萧祈昀拾起那块染血的布条,对着烛火细细端详:"邪教盘踞在此已然不知道多少年了,虽然期间朝廷派兵多次围剿,但它的根须早扎进边关每寸土里。"
血眼符号在光照下泛着诡异的色泽,"想要连根拔起,得先找到主根。"
烛火忽明忽暗,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此事须从长计议。"太子的声音忽然放缓,像是绷紧的弓弦松了几分力道。他转身走向窗前,玄色衣袖拂过案头堆积的军报,带起一阵带着墨香的风。
盛炽的拳头还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可是殿下,邪教已经——"
"本宫知道。"萧祈昀抬手止住他的话,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但莽撞行事只会打草惊蛇。"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一道旧痕,"你先回去休息吧。"
盛炽抱拳领命,退到门边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太子依然站在窗前,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案几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当沉重的门在身后合拢,盛炽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剑刃上,转瞬即逝。
萧祈昀站在议事厅外,夜风卷着边关特有的寒意拂过他的衣袍。他抬头望向夜空,月色清冷,星辰稀疏,远处军营的火把连成一片,像是散落的萤火。
他本该直接回自己的院落,可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转向了漱玉院的方向。
石板小径上落着零星的枯叶,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萧祈昀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转过回廊,漱玉院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檐角的风铃偶尔被风吹动,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咚。
院内的灯已经熄了,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纸窗上投下模糊的暗影。
萧祈昀站在院外,静静看了一会儿。
——他睡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时,萧祈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袖口。那里还残留着一点药草的清香,是白日里苏泽兰替他包扎时留下的。
夜风渐凉,萧祈昀收回目光,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孤寂。
——明日再来看他吧。
萧祈昀这样想着,踏上了回自己院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