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装!你再给我装!”苏衍的怒火更炽,揪着盛暄衣襟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沾着的泥土蹭脏了盛暄的玄色劲装,“要不是为了救你!泽兰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差点死在寒水院?!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我今天非……”
“苏衍!冷静点!”
一声沉稳却带着明显安抚意味的低喝打断了苏衍的咆哮!
顾凛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两人之间!他动作快如闪电,一手稳稳扣住苏衍揪着盛暄衣襟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柔和劲力,另一手则轻轻按在苏衍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掌心带着安抚的力道,将暴怒的苏衍往后带了半步,同时也将惊魂未定的盛暄护在了身后。
“消消气,消消气。”顾凛昭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一股清泉试图浇灭熊熊怒火,他目光带着理解和一丝无奈,直视着苏衍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你看看盛暄这孩子,他像是知道的样子吗?他这眼神,这反应,分明是半点不知情啊!”
顾凛昭的话像是一盆冷水,让苏衍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盛暄——少年将军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冤枉的、不知所措的恐慌,完全不似作伪!
顾凛昭见苏衍的怒火稍歇,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些,立刻趁热打铁,声音更加沉稳温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你想想看,当初设下陷阱,盛暄这孩子是为什么去当那个诱饵的?嗯?”
他目光平和却带着力量,紧紧锁住苏衍:“他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揪出藏在暗处的邪教钉子?为了查清泽兰的身世?为了帮苏泽兰摆脱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他是为了泽兰啊!才甘愿以身犯险,不也是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
顾凛昭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轻轻拍在苏衍紧绷的心弦上:“他也是为了泽兰,才遭了这份罪,受了这些苦。现在倒好,你揪着他骂,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头上?他跟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置什么气?嗯?”
“我……”苏衍张了张嘴,被顾凛昭这一番温和却有力的劝解堵得哑口无言。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被顾凛昭护在身后、依旧满脸茫然和惊惧的盛暄,又看看旁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泽兰,胸膛剧烈起伏,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那股滔天的怒火,在顾凛昭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和事实面前,迅速湮灭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处发泄的憋闷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他揪着盛暄衣襟的手,力道终于缓缓松开了。
盛暄被苏衍松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看暴怒未消却哑口无言的苏衍,又看看神色凝重而温和的顾凛昭,最后目光落在苏泽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巨大的恐慌和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泽兰……”盛暄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几步冲到苏泽兰面前,不顾一切地抓住苏泽兰冰凉的手腕,急切地追问,“苏先生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取血?!什么心口剜血?!你……你到底为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苏泽兰被盛暄抓得手腕生疼,他看着盛暄眼中那巨大的震惊、恐慌和毫不作伪的关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楚。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涌上泪意。
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苏衍那场雷霆之怒后,在得知盛暄蛊毒已清、身体康复的释然之后,此刻面对盛暄的追问,苏泽兰的心中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那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以及一种……心愿已了的坦然。
他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所有情绪都压下去。然后,他抬起眼,迎上盛暄那双充满恐慌和探询的眼眸。
那双曾经清澈、后来总是带着戒备或脆弱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平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波澜都被强行按捺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安宁。
他没有躲闪,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看着盛暄,看着这个他用自己的血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少年将军。
在盛暄焦灼的目光和苏衍、顾凛昭的注视下,苏泽兰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没事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盛暄已经恢复血色的脸上,看着他肩胛处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的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暖意,声音依旧平稳:
“……你能好……就行。”
“泽兰……你……”盛暄的声音彻底哽住了,他抓着苏泽兰手腕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力道却松了些许。
他看着苏泽兰平静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巨大的恐慌和一种灭顶般的愧疚感瞬间将他吞噬!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