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帐内,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草药的苦涩扑面而来,比外面闻到的更刺鼻十倍。帆布帐篷里光线有些昏暗,靠墙的草堆上躺着几个缠满绷带的伤兵,角落里堆着沾血的布条和用过的药碗。
苏衍正站在帐中央,与穿着灰布医袍的军医长低声交谈。
军医长指着木板上一个腹部缠着厚厚绷带的伤兵,眉头紧锁:“……这蛊毒太邪门,创口边缘发黑,用了您给的‘化腐膏’也没见大好,今早又渗黑水了。”
苏衍俯身查看,指尖小心地揭开绷带一角,露出底下泛着诡异青黑色的皮肉,他眉头拧得更紧:“腐肉没清干净。取银针来,我看看蛊虫钻了多深。”
顾凛昭一进帐,就熟门熟路地朝着苏衍走去,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仿佛没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布包:“喏,你忘带的‘血竭粉’”说着就把布包塞进苏衍的药箱侧袋里,动作自然得像回家放东西。
苏衍头也没抬,“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伤兵身上,只伸手指了指旁边案几上的一排药瓶:“放那儿。再帮我拿那瓶‘引蛊香’过来。”
盛暄和萧祈昀则站在帐门口,被里面的气味和景象冲击得脚步微顿。
盛暄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玄色劲装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紧绷。
萧祈昀虽然神色依旧平静,但月白长衫在这满目疮痍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两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在不算大的军医帐内扫视了一圈——
靠墙的草堆上,是几个呻吟的伤兵,没有苏泽兰。
正在给一个断腿兵卒换药的,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医官,不是苏泽兰。
蹲在角落碾药的,是个年轻的辅兵,也不是苏泽兰。
连正在和苏衍说话的军医长旁边,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清瘦的身影。
盛暄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那点强装的“帮忙”热情瞬间褪去,只剩下错愕和掩饰不住的焦躁。
他忍不住又往里走了两步,踮着脚往更里面的隔间看,可隔间的帘子垂着,里面似乎也没动静。
萧祈昀虽然没动,但目光也在帐内逡巡了好几遍,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疑惑。泽兰不在这里?他去哪了?难道在后面的隔间处理重伤员?
就在这时,顾凛昭放好了药,一转身,就看见盛暄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帐门口转悠,探头探脑;萧祈昀则安静地立在原地,但眼神明显在搜寻着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慢悠悠地踱步到两人面前。
“哟,”顾凛昭的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促狭,目光在盛暄和萧祈昀脸上打了个转,“二位这是……找什么呢?”
盛暄被他问得一噎,脸上瞬间涨红,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我找泽兰”吧?他憋屈地别开脸,看向别处,耳根却红得厉害。
萧祈昀也微微蹙眉,握着书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显然也没想好怎么回答顾凛昭这明知故问的调侃。
顾凛昭看着两人这副欲言又止、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也不再逗他们,压低声音,带着点“好心告知”的语气:“别找了,泽兰不在这儿。”
这话像颗小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强装的平静。
盛暄猛地转过头,脱口而出:“不在这儿?那他去哪了?”语气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萧祈昀也立刻看向顾凛昭,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温润的眸子清晰地传递出询问的意思。
顾凛昭指了指军医帐西侧的方向,那里隐约能听到更远处的操练声和金铁交鸣:“右翼阵地,那边箭伤太多了,还总是掺着蛊毒,老李他们搞不定,泽兰带着药去那边了。估摸着这会儿……”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瞬间变化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正忙着呢。”
右翼阵地!
盛暄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整个军营最靠近前线、也是邪教活动最频繁的区域!前两天刚发生过小规模遭遇战!泽兰一个人跑那儿去了?!
萧祈昀的呼吸也几不可察地一滞,眼底的平静终于被一丝真实的担忧打破。蛊……那东西发作起来,伤兵会变得极其狂躁,泽兰一个人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