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按住兵卒的上臂肌肉,趁对方吸气的瞬间,小刀与镊子同时发力——刀刃挑开皮肉的弧度刚好避开主筋,镊子精准咬住倒钩根部,只听“嗤”的轻响,带血的箭头已被完整拔出。
兵卒疼得浑身一颤,刚要喊出声,苏泽兰已迅速撒上止血散,用煮沸过的麻布紧紧缠裹,力道均匀得像量过尺寸。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好俊的手法!”旁边的伤兵忍不住低呼。
苏泽兰没抬头,已转向下一个伤员——那是个被马蹄碾伤脚踝的伙夫,骨头错位得厉害,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
他蹲下身,指尖在肿胀处轻轻按压,指腹贴着皮肤游走,很快找准错位的关节。
“放松。”他低声道
趁伙夫分神的瞬间,双手猛地一旋一推,只听“咔嗒”轻响,错位的骨头已归位。
伙夫刚要痛呼,就被苏泽兰按住膝盖:“别动,敷上草药就不疼了。”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游医走江湖练出的果决,与在漱玉院时那副脆弱模样判若两人。
苏衍施完针,回头时正撞见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
他走到苏泽兰身后,看着他将捣碎的接骨草与黄酒调成糊状,均匀地敷在伙夫脚踝上,竹片固定的角度分毫不差——这手法,分明是自己当年教他的独门法子,连调药的黄酒浓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小子……”苏衍刚要开口,却见苏泽兰已处理完脚踝,转而拿起针线,开始缝合一个刀伤。
他的指尖捏着针尾,走线极密,每一针都恰好穿过皮肉边缘,伤口在他手下渐渐合拢,像被细心缝合的布帛。
“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衍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打了个结实的结,将带血的针线扔进火盆,火星“噼啪”溅起,
“今天倒勤快,莫不是在漱玉院待腻了?””
他转身时,药杵往案几上一磕,目光落在苏泽兰泛红的耳尖上,眉头皱得更紧:“是不是那俩小子又欺负你了?盛暄莽撞,萧祈昀心思深,你要是受了委屈……”
“没有。”苏泽兰猛地抬头,避开苏衍探究的视线,拿起烈酒往布巾上倒,酒精的辛辣气呛得他咳了两声,“就是……师傅这里忙不过来,我闲着也是闲着。”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苏衍嘴上不饶人,却转身从药柜最上层翻出个贴着“秘”字的木盒,扔给苏泽兰。
“里头是化腐生肌膏,给最里侧那个肠穿肚烂的用上,你手法比我轻,他不耐疼。”
这已是默许。苏泽兰接住木盒时,指尖触到盒底熟悉的刻痕——那是他初学缝合时,总把线缝歪,苏衍罚他刻了百遍的“稳”字。
他打开盒子,膏体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是苏衍压箱底的宝贝,从不轻易给人用。
处理肠伤时,苏泽兰的动作更显老道。他先用烈酒冲洗创口,露出外翻的肠管,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再取过浸过药汁的桑皮纸,小心翼翼地将肠管归位,动作很轻;最后分层缝合,肌肉层用粗线,黏膜层用细麻线,层次分明得像教科书。
顾凛昭碾药的动作停了,看着苏泽兰专注的侧脸,忽然对苏衍低声道:“他这手艺,比太医院的御医都强不少了。”
苏衍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泽兰额角渗出的汗——那是用力而非紧张的汗。
这小子游医那几年,定是见过不少生死,不然练不出这般临危不乱的稳。只是……他今早这股子劲头,来得未免太突然,倒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躲什么。
日头爬到窗棂正中时,药房里的呻吟声轻了大半。
苏泽兰已处理完六个伤员,药箱里的止血散用去大半,指尖被药汁浸得发皱,却依旧稳得没抖一下。
他刚要去拿新的绷带,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披风扫过石阶的声响由远及近。
苏泽兰的动作猛地一顿,后背瞬间绷紧。
是盛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