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段家出来后,陈寺卿又在辛十一的陪同下去了其他几个陨命的大人府上,除了安抚宽慰,做得最多的就是夸新帝仁厚,王相一党可恶。
段氏一党都觉得这未免也太过巧合,怎么偏偏死的就是这次带头反对立储的几个大人,还每个都是一刀陨命。
段大郎怎么也不肯相信,待陈寺卿忙完后到段家祭拜时还是忍不住把肚子里的疑惑问出了声。
陈寺卿也不好明说,只拍拍他的肩头道:“人死为大,就不要追究太多,听我一句劝,等丧事办完后,赶紧辞官置仕做个闲散翁。如果可以,最好回荆州老家去。”这位新帝手段前所未有的狠,他不像其他帝王还给你找个罪名,那么多官员,说动手杀了就杀了。
陈寺卿觉得等时间差不多,他也该跑了。
保命要紧。
但段大郎就是个不听劝的,三日后早朝,还要拿遇刺一事出来说。痛哭流涕的跪在朝堂要一个说法。
陈寺卿只觉得脑壳疼,心中骂了百遍这个小舅子蠢!
过后又战战兢兢去看高座上陆昭的脸色,陆昭脸上丝毫没有怒气,依旧一副痛心疾首的惋惜模样:“此事确实是朕连累了段爱卿等人,朕已审问过,是二公主指使王相余孽刺杀朕。来人啊,将二公主带上朝来。”
很快,陆明珠被押了上来。
她神情依旧倨傲冷淡,完全没有一丝慌张,到了近前也背脊笔挺,不肯跪下。
田禧喝了一声大胆:“明珠公主,金銮殿上,为何不跪?”
“本宫是嫡公主凭什么要跪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他杀我母后和皇兄,死有余辜!”她咬牙切齿:“本公主只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将他千刀万剐!”她永远记得自己冒雨跪在朝露殿外,这人都不曾出来看一眼的决绝。
她怒瞪着陆昭:“陆承祐,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公主,不然本公主还会找人杀你!”竟装都不装,直接就承认刺客是她派的了。
文武百官蹙眉,五皇子骂道:“陆明珠你是不是有病,是你母后和三哥活该,皇上宽宏,已经饶你不死,你还要刺杀他?”
陆明珠冷笑:“他宽宏?他宽宏就不会连外祖父一家都不放过!”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她就是要杀了他!
五皇子还要骂,陆昭就摆手示意他住嘴。然后一脸沉痛的看着陆明珠:“陆明珠,王家造反逼死先帝,朕未诛王家九族已经是格外开恩。你恨朕,朕可以理解,何故连段大人他们也不放过?”
陆明珠冷漠:“他们助纣为虐也该死!”在她看来,只能怪这些人倒霉。
她实在单纯,丝毫没想到这是陆昭故意在引导她胡说。
此话一出,段大郎和其余几个官员小辈都出离的愤怒,顷刻就把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一个个跪着要求处死陆明珠。
陆明珠还丝毫不知收敛:“本公主金枝玉叶,凭什么给他们陪葬!”
直播间的众人都怕她再说下去要挨打了,难怪王皇后和三皇子他们行动都瞒着陆明珠,这是真蠢啊。
冲动又自我,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还高高在上,不知收敛。
陆昭摆手:“先把公主押入大理寺天牢!”
禁卫军要上前拿人,陆明珠冷喝,不让人靠近。然后高昂起头,如同来时一样,自行走了出去。
人是被关入了天牢,但陆昭迟迟没有下诏处置。
段大郎几家人接连上折子,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处死陆明珠。就在陆昭准备下诏时,边关传来急报——长公主身死,南疆背弃当年的合约,大举出兵进攻边境。同时谢金池逃回凉州,凉州牧又反了。
大雍一时腹背受敌,西南两地急报不断。
文武百官顿时也顾不上死了几个臣子这等小事,纷纷提议让嫡公主继续去南疆和亲。先稳住南疆,出兵击退凉州牧才是正经。
天牢里的陆明珠听到消息终于慌了,整个人都止不住发颤:终究还是逃不过吗?听说当年本来就是要嫡公主去和亲的,她年纪小,母后就让长姐去了。
如今兜兜转转还是轮到了她。
陆明珠接受不了,同她关在一起的方嬷嬷就劝道:“公主,这次和亲您一定要去。王家覆灭,想要替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报仇绝无可能,如今您又深陷牢狱。不如博一把,主动请缨去和亲,借助南疆可汗的势力报仇!”
“不,不!”陆明珠眼神慌乱:“本公主不去,本公主不要和亲!”听说南疆蛮人茹毛饮血,妻子都可让来让去,甚至还不如货物。
高贵如她,怎可沦落到那种境地。
她连连摇头,方嬷嬷抓住她的肩一劝再劝。陆明珠突然发疯,用力推了她一下,方嬷嬷身形不稳,重重往后倒去,后脑勺磕在身后的石墙上,没了声息。
陆明珠瞳孔惊惧,连连后退,看着不断往自己脚边渗的鲜血,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大哭出声,也不知哭了多久,人反而冷静下来。
抱腿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自己鞋尖。直到天牢过道处传来脚步声,她才终于抬头,看向来人。
昏暗的牢房内烛火窜动,她眯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对方明黄的龙袍和那张令她厌恶的脸。
陆昭在牢房门前站定,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方嬷嬷,又转头看她,半晌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