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个聊了许久,周伯侯终于跟在田禧身后姗姗来迟。他朝着老皇帝和陆昭跪下请安,起来时,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摔了。
田禧连忙扶了他一把,陆昭关切问:“周伯伯这是怎么了?”
周伯侯受宠若惊,连忙道:“微臣无碍,只是方才在皇后娘娘那跪得有点久了,一时没站稳……”
田禧小声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说周伯侯出言顶撞,罚他在廊下跪着,奴才过去时已经跪了许久,人瞧着不太好。”
老皇帝蹙眉,吩咐田禧:“你去传朕口谕,外男总入后宫不成体统,让皇后今后少找周伯侯进宫!”其实老皇帝是不在意这些的,自从梅妃失踪后,他甚少去后宫,就算去了,也只是坐坐。
周伯侯为人忠厚老实,又重情义,他是信得过的,之前一直没制止皇后,也是不想和王家为难。
现在小七明显想插手,他就顺手帮一把。
小七嘴上说着有缘无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这周家姑娘的吧。
田禧应是,又匆匆去了。
陆昭起身,朝老皇帝道:“儿臣也来了许久,就先送周伯侯回去了,周姑娘还在府上等着呢。”
老皇帝点头,陆昭刚走出两步,小皇孙就屁颠颠跟在她身后跑。
“曦儿,你去哪?”老皇帝连忙让侍从去追,小娃娃急了,抱着陆昭的腿双手就去攀她的腰,垫着脚喊:“抱,抱!”
陆昭哭笑不得:“你这是想同本王出宫?”
小皇孙立马点头,奶声奶气的附和:“出宫,皇叔抱!”
侍从一来拉他,他就大哭。陆昭和老皇帝被他哭得头疼,又实在拉不开,最后还是宫人去喊了惠妃来,才勉强把小皇孙拉开。
小皇孙眼巴巴的看着陆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昭看得好笑,只得道:“等下回进宫,皇叔给你带糖葫芦。”
小娃娃终于不哭了,惠妃心里那个气啊: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怎么就这么喜欢永亲王这个祸害!
威王再晚回来半年,只怕这娃儿都要抱着永亲王喊父王了。
陆昭和周伯侯走在宫道上,周伯侯时不时就看陆昭两眼,最后感叹道:“你这眼睛倒是和梅妃娘娘极像,永亲王殿下这些年受苦了。”
周伯侯身高腿长,仪容美须,一副慈爱长者模样。
陆昭也顺势亲近了两份,温声道:“还好,这些年周伯伯因为镇国将军府受了牵连,本王实在过意不去,今后若有难处,都可派人去王府知会。”
周伯侯很是感动:“殿下真是和梅妃娘娘一样和善,先前您回中都,微臣就想去府上拜会,可碍于太子那层关系,迟迟没敢登门。今日您能进宫捞微臣,已经是大恩,往后哪里敢再麻烦。”
陆昭诧异:周云舒没把她的计划告诉周伯侯吗?
这周伯侯看起来不怎么精明啊。
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一路和周伯侯说说笑笑到了宫外,两人辞别时,她脸都笑僵了。
待上了马车,辛十一一直盯着她瞧。
陆昭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问:“怎么了?”
辛十一不说话,直到回了王府也一言不发,入夜后,人就不知去了哪里。
陆昭起先也没在意,直到半夜,体内蛊虫躁动,一股难以言喻,悲伤的感觉袭来,她才隐隐察觉不对。
这是辛十一的情绪,一般来说,他情绪波动不大时,她是无法感觉到的。
除非他很难过,情绪才会透过子蛊被母蛊感知。
她揉揉眉心,有些郁闷:大半夜的不睡觉,伤心什么呢。
陆昭披衣起身出了屋子,寒夜侵袭,冷月如钩。
她跟着感应一路寻到了肖家老宅,宅子里黑漆漆笼在一团夜色里,一个同样黑漆漆的人影,像是蘑菇一样蹲在埋酒坛子的院子里,肩头耸动。
陆昭在他身后站定,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吧嗒一声响。
阴影里的人警觉,回头喝问:“谁?”
一张脸仰头迎了一半的月光,一双眼睛红肿还带着水汽。看到是她,立刻又埋下头,做蘑菇状,瓮声瓮气问:“你怎么来了?”
陆昭没好气道:“这要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