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妇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扒着马车边缘哭求:“大人,行行好吧,孩子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那婴儿不停在妇人手里哭闹,声音哑得反复随时要断气。
就在妇人要被推倒时,华贵的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手上是两个暄暖的白面馒头,那人声如清泉碎玉,温和道:“拿去吧。”
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伸手去抓。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一把将馒头抢走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这车上有吃的。”然后所有人都冲了上去,像疯了一般争抢。
马匹受惊,嘶鸣不止。护卫想抽刀抵挡,就被那些蜂拥而至,饿晕的流民给压在了地上。马车里的人被直接扯了出来,是个容貌昳丽,十八九的青年。他惊恐喊:“你们别抢,车上已经没吃的了!”
流民撕毁了他衣衫,发现确实没有吃的了,目光又锁向陆昭这辆马车。
也许是方才的顺利给了他们勇气,滋长了他们的贪欲。他们看过来的同时,几乎毫不犹豫又蜂拥冲来:“大人,给些吃的吧。”
这句话透着十足的可怜,也如恶魔低语,十分骇人。
“后退!”乔炳举枪呵斥,身后的乔家护卫纷纷抽刀戒备。
然而,这些饿极的流民哪里管这些,继续一窝蜂的往前扑。
乔家父子和护卫也有些慌了,他们面对黑衣人或是黑旗卫能毫不手软。但这些都是老弱妇孺,他们手里的兵器可以杀敌,怎可用来杀弱势百姓。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支利箭穿过人群,直直没入最前方一高瘦大汉的肩头。那大汉嘴里还叼着方才抢来的馒头,一只手拽着昳丽青年腰间的玉,另一只手正举着石块,发狠了往青年头颅上砸。
只差两寸距离,青年就要血溅当场。
箭矢穿透对方左手的肩胛骨,将人震得仰面倒地,鲜血顺着他倒下去的轨迹渐开,喷了青年和周遭流民满身、满脸。
流民被这一变故吓得尖叫,随即向着昳丽青年的四周散开,抬头惊恐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身后的那辆马车车辕上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少年手里长弓还在嗡颤,眉眼锋利冷漠,缓缓吐出一句:“全让开,不然,下次射穿的就是你们脑袋!”
她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没有人怀疑她会手软。
陆昭把弓一收,朝着地上还怔愣的青年道:“要不让开,要么起来继续走。”
青年终于从惊恐中回神,哆哆嗦嗦抹了把脸上的血,爬上了马车。被踩得鼻青脸肿的护卫也赶紧爬起来继续赶车,前面的马车一动,乔家的车队立刻跟上。
陆昭始终站在车辕上没动。
那些流民围在官道的周围,虎视眈眈又畏缩不敢上前。
直到车队平稳的走出流民的包围圈,乔炳才长松了口气,驱马靠近上前的乔驰,压低声音问:“方才那一箭是你帮忙射的?看不出来,七殿下唬人还真有一套。”
乔驰摇头:“不是,是殿下射的。”
“七殿下射的?”乔炳回头去看弯腰进马车的陆昭,背影瘦削,手臂细瘦,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道?
不能吧?
他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殿下智谋过人,但功夫这一道就平庸了些。
“就是殿下射的!”乔驰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
“行,是殿下射的。”乔炳有些好笑,他这儿子,自从那夜被殿下救了后,就盲目崇拜殿下,容不得人说殿下半句不好。
体弱、柔弱这些字眼都听不得。
明明先前说得最多的就是他。
两方人马翻过一座山,经过大片的荒地,入夜后终于找到一处破庙安歇。
天下着小雨,破庙外同样聚集了一大批流民。昳丽青年像是被方才的变故吓到了,下了马车后就往陆昭这边靠,跟在她身侧入了破庙。
那些流民见他身上的血以及乔家护卫手里的刀,全都自动自觉的散开,躲到了破庙角落里。
乔炳挑了破庙最里侧避风的一处地方让众人歇下,护卫生起了火。乔驰四处看看,瞥见倒塌的佛像下压着的一小块木板,双手用力把木板抽了出来,然后扯了垂挂的破幡把木板擦干净摆到空地处,让陆昭来坐。
陆昭坐到木板上,抖开斗篷放到火上烤。
前面突然罩了一片阴影,陆昭抬头,昳丽的青年杵在她面前,双手交叠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声音里全是感激:“多谢小兄弟刚才出手相救。”
陆昭只是在开道,并没有救这傻子的打算。但送上门的恩情她也不会往外推,于是道:“不必道谢,出门在外互帮互助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