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跟我讲英文都别说粤语,已经忘光了。”周琼走近蒋屹舟,侧身倚靠着栏杆,解释道,“你哥的婚宴,整个粤区商界谁不知道?我猜你肯定在这,就找来了。”
“你什么时候跟蒋川行有交情了,连婚礼都邀请你?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把我家里人扒皮抽筋,说不定也包括我。”
“别这么说,Yves,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况且你为了保全我,已经付出很大代价了,当时我们很相爱,不是吗?至于你哥,他当然没有邀请我,不过我想见你一面,他总不至于拒绝吧。”
广场上的喷泉开始表演整点节目,吸引了一些游客驻足拍照。蒋屹舟望着楼下溅起的水花,每一颗都像承载了她偏执而幼稚的过去,高高捧起又重重砸下,她温和地笑了一下,转向周琼跟她碰了个杯,抿了一口酒。
“下次有事可以直接找我,联系方式我都留着,不用通过我哥。”蒋屹舟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急事,只是想当面告诉你,”周琼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质地的镶钻戒指,“我要结婚了,明天的航班离开,以后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蒋屹舟眼神向下,望着那枚戒指有了片刻的失神。她很快调整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丝绒珠宝盒,打开后放到了周琼手心,“新婚礼物,六克拉的黄钻,你的幸运数字,你最喜欢的颜色,我希望你幸福。”
“你早就知道了?”昏暗的灯光下,珠宝盒里的黄钻依然流光溢彩,周琼盖上盒子,连忙还给蒋屹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蒋屹舟很轻地点了点头,托着周琼的手掌重新握住了盒子,“还记得我在英国举目无亲的时候,你教给我的第一道菜就是蛋炒饭,可我怎么做都没有你炒得香,你就一遍又一遍地教我,后来只要你在,我就没有学不会的功课,小琼姐,收下吧。”
周琼握着珠宝盒,往前给了蒋屹舟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小舟,我也希望你幸福,要一直好好的。”
蒋屹舟沉默着,抬手同样拍了拍周琼的后背,两人很快分开。
“今天是你哥的婚宴,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结婚礼物,送你哥什么了?”周琼打趣道。
蒋屹舟闻言轻笑,脸上的温情渐渐隐去,被这些年滋长的成熟气质所替代,眉宇间又变得锋利起来,她颇有深意地说,“他的礼物,我早就给过了。”
“小舟,我多嘴问一句,你喜欢现在做的事、现在的工作吗?”
“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认识的蒋屹舟,应该是个锋芒毕露、杀伐果断的人,不像会在条条框框里委曲求全的样子。”
蒋屹舟不置可否,她的目光略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停留在一个抱着孩子的保姆身上。小孩一岁半,正是刚学会走路的年纪,保姆把他放到沙发上,扶着手让他在沙发上走步,赢得了一众来宾的欢呼。
周琼跟着看过去,瞥了两眼蒋屹舟的表情,问道,“你哥的孩子?这么大了?”
“嗯,订婚三年,小孩一岁半,今天才办婚礼,他真不愧是我爸一手栽培的。”
察觉到蒋屹舟话里的不满,周琼轻托着她的背转了个身,两人重新倚在栏杆上,对着广场华丽的夜景,碰杯喝完了杯底的起泡酒。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楼下一辆亮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大堂门口,一个妆容华丽的女人挽着蒋屹舟的爸爸上了车,轿车随即驶出她们的视野。
“皇甫芸。”蒋屹舟不避讳地介绍道,“不知道上哪儿给自己弄了个复姓,这几年一直跟我爸出双入对。”
“在公众场合也这样吗?”
蒋屹舟点点头,“有个人跟我说,她很讨厌人类对待权力的方式,滥用、欺压、羞辱……当时我没能感同身受,现在倒是明白了。我爸就是这样,他拥有权力,大家就只会心知肚明地装聋作哑,其实就算不是皇甫芸,也会有皇甫雨、皇甫雾、皇甫雷……”
“小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蒋屹舟无所谓地笑笑,仿佛刚才的话只是茶余饭后的无谓调侃,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晃了晃,“我待不下去了,你想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周琼摇摇头,“接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好,那我先走一步,再见了,小琼姐。”
蒋屹舟披上一直挂在臂弯的西装外套,扬着头穿过了宴会厅,得体地和几个相熟的长辈道了别,又跟侍者说去收一下露台的两支高脚杯。
周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步伐坚定,透露着掌控全局的自信,唯独形单影只,一身落寞,但她清晰地知道,属于蒋屹舟的战场,再也不会和她有瓜葛。
小舟,我是真心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蒋屹舟没有麻烦酒店,自己去停车场里找到了车,一脚油门踩下去,亮黑色的保时捷低调地驶入了夜色,这辆车和她在上海开得那辆一样,但是拥有了更加昂贵的车牌。
她把车停在了郊区的一家疗养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