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难转身走了。
走到小花筑门前,听见月行之在他身后道:“对了,莫盟主,昨天在房顶上,有些话我只当你没说过,你该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
莫知难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停下脚步顿了顿,但最终没有回应,跨过那道熟悉的门槛,走了。
温露白却不知道月行之是什么意思,扭头问道:“什么话?什么底线?”
月行之望着莫知难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但心中随即涌上深深的疲惫,他转头看着温露白:“没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他跟莫知难,是绝无可能再找回那点“兄弟情”了。
毕竟温露白,是他绝不能碰触的那条底线。
……
直到莫知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月行之颓然坐回石凳上,望着地上的光斑出神,眉目间掩不住的失落。
“阿月,事情都过去了。”温露白从石桌另一侧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我真的不知道……”月行之闷声道,“当年我一回到景阳山,看见的便是阿莲惨死的尸身,后来忙着探查伏魔狱,和徐旷作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那段时间,你们给我写的信,我全都没看,我害怕看见你们指责我或者规劝我……”
“我明白。”温露白握紧了他的手,“阿难家人所遇到的惨祸,说到底是个意外,你不要自责。”
“唉,”月行之叹了一声,苦笑,“怎么我活了两辈子,不是欠这个就是欠那个。”
温露白沉默片刻,忽然说:“虽说这话私心太重,但我还是想说,我宁愿是你欠了别人的,也不希望是别人欠你的。”
月行之:“……”
“再说,你本来就不欠谁的。”
月行之承认自己有被安慰到,他抬起头,望着温露白,终于笑了:“好吧。师尊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脸皮厚点,不去想了。”
“就是。”温露白继续安慰他,“不管怎样,和阿难谈了一场,也是有收获的,你现在是留在小花筑也好,还是下山随便去哪儿,都不必担心仙盟来找麻烦了。”
……
刚说到下山,那个让月行之下山的由头就来了。
一道疾风般的黑影蹿进小花筑大门。
玄狸原本想直接跳上月行之大腿,但看到温露白在旁边盯着他,便认怂跳上了石桌。
“尊上,仙尊,”玄狸看看月行之,又看温露白,务求同样尊敬、不偏不倚,“我已经将围在太阴山的众妖族劝返,大家没有见到尊上,都有些不甘心,他们大多是离散在各地的弱小妖族,现在沉渊神出鬼没,他们都很担心,便一起前往寂无山,要在那里等尊上回去呢。”
月行之叹口气:“说什么来什么,看来是时候回一趟寂无山了。”
温露白问:“什么时候回去?”
月行之想了想,说:“也没那么急。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做。我想带一件东西回寂无山。”
温露白迎着他望过来的目光:“什么?”
“师尊,”月行之眨一眨明亮的狐狸眼,“我上一世的骨灰呢?现在留着也没用了,我想把它带走葬到寂无山去。”
温露白:“……”
月行之笑道:“嘻嘻,我已经想好了,等我这一世死了,我这个小狐狸的身体,就和师尊一起合葬在太阴山,那我上一世的骨灰,就埋到寂无山去吧。”
温露白哭笑不得,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你安排得倒是周到。”
……
这一天晚些时候,温露白带着月行之来取他上一世的骨灰了。
让月行之没想到的是,师尊竟将他的骨灰存放在霓霆塔中——就是那个远古传说中,仙祖陨落、魔祖飞升的地方,也是太阴宗对重罪弟子施以雷刑的刑场。
最近一次使用这里,还是六年多以前,温露白为平息私生子风波受七道雷刑。
时间已近黄昏,黑色高塔矗立在秋阳中,被偏西的太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因为很少有人到这个不祥之地来,霓霆塔附近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温露白拉着月行之,带他跨过荆棘荒草,进入黑沉沉的塔中。
塔中光线昏暗,阴森森的,但出人意料,并没有多年无人打扫形成的密布蛛网与沉厚灰尘。
月行之一进来就觉得浑身发冷,再一想到,塔顶曾是温露白的受刑之地,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颤声问道:“师尊为什么要把骨灰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