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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12页)

玄狸不语,月行之继续道:“因为有主奴血誓,所以沉渊一直还算听话,而且我一直能感应到他的状态和想法,自认能把他置于掌控之下,直到藏雪谷……我在弥留之际,其实不太确定他是死是活,按照血誓,他应与我同死同伤,而且用来杀我的噬魂楔,原本就是仙盟为杀他打造的,这样想来,即使他这‘不死的魔头’再难杀,也该同我一起魂飞魄散了……但我重生了……重生之后,我也曾担心他会不会还在世上,我试图感应他,但什么反应都没有,仙盟也认为他早已消散,于是我便也觉得,他死透了……没想到……”

月行之声音越来越低:“抱歉……是我一直对你有所隐瞒……”

“尊上不必自责,”玄狸苦笑道,“尊上隐瞒的又何止这一件事呢?你总有自己的苦衷的……”

月行之无言,玄狸说得对,他与他们,八年间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但却很少对他们袒露真心,不只沉渊这一件事,他也没有告诉他们伏魔狱地下的真相。他仙妖混血的真正身世,也只有白练婆婆知道罢了……

“再说我既没有白练婆婆的威望与睿智,也不像青鸾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玄狸低下头,冲着自己的爪子叹了口气,“很多事你不和我说,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月行之正色道,但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解释什么呢?

沉渊吗?那是个杀了无数妖族和仙族的大魔头,若是被人知道妖族的守护者、妖魔共主本人身边的影卫竟是沉渊,那妖族如何看待他?魔族如何能臣服于他?仙族岂不是更有理由置他于死地了?

伏魔狱吗?所有真相都随着一场大火埋葬在景阳山,他没有证据了,更何况,徐旷作为罪魁祸首已经死了,难道真要让徐循之还有景阳宗都跟着陪葬吗?

他自己的身世?人界四族,不论仙凡妖魔,都对“混血”极为不屑,他仙妖混血的身份一旦泄露,反而很难在寂无山站稳脚跟,还不如一个纯粹的仙族反叛者更容易得到众妖的支持。

所以他不能说,他宁愿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质疑、怨恨、明枪暗箭、千夫所指,也不解释,不争辩,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丝毫傍徨和软弱。

“还是怪我,”玄狸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充满了沮丧与自责,“我都提前回山上探查过了,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如果我再仔细一些、敏锐一些,是不是就能发现魔族的阴谋?青鸾是不是就不会……”

月行之打断了他:“你不要这样想。谁能想到沉渊还能回来?再说我们在明,魔族在暗,他们必然是筹谋已久,准备万全,就说那控制了陈望和青鸾的傀儡术,威力之大,效果之好,即便你见多识广,想必也从未见过吧。陈望失踪、坠亡还有疑点,暂且不提,但青鸾我们都看见了,当时他就站在祭坛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行为举止也不见异常,这怎么能怪你探查不利?不要再自责了。”

这些话明显安慰到了玄狸,他止住了低低的啜泣,抬起头,琥铂色的瞳仁闪着水光,语气深沉凝重:“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给青鸾报仇。”

“会的,”月行之注视着他,“我答应你,我一定亲手杀了沉渊,给青鸾报仇。”

玄狸伸出爪子,月行之握住了,玄狸低声道:“青鸾和陈望的尸身已经交给安宗主,他需要解剖查看,我想……再去看看青鸾。”他说完,便从假山石上一跃而下,没入浓绿的草间不见了。

月行之望着那一团漆黑消失不见,怔怔出了神,心里空空如也。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觉得背后有人。

月行之猛地回头,撞上温露白紧紧追随着他的目光,这一下猝不及防,温露白竟有点慌乱,偏开了头。

能在温露白脸上看到这种仿佛“做错事被抓包”的表情,实在是稀罕,月行之觉得有点好笑,走近温露白,故意用软糯拉长的声音说:“怎么出来了?是在找我吗?”

“我觉得心口疼,”温露白视线往下,落在地上,“出来透透气就好些了……你呢?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有心事吗?”

月行之确实有心事,但他现在最重的心事就是温露白,他又往前两步,拉了下温露白的袖子,温露白抬起头,没有血色的嘴唇抿成紧紧一线。

“我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月行之望着师尊的眼睛,以往,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总是像蒙着雾,下着雪,有时像淡漠的琉璃,有时像沉静的深潭,但现在,那眼瞳深处有罕见的茫然,甚至是恐惧。他没有安全感。

“我不会离开的。”月行之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一直在。”——

作者有话说:[狗头]

第57章怡安堂(三)

这一天近黄昏的时候,袁思齐带着温暖赶到了凌霄山。

月行之赶到怡安堂院外去迎他们,温暖飞身扑上,一个大头直钻进他怀里,嘴上忙不迭道:“小狐狸我想死你了!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小孩儿热烘烘的头在月行之怀里蹭啊蹭,这熟悉的感觉却让他整个人先僵了一下,又抖了两抖,其实他们分别不过十日,温暖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变化,但在月行之眼中,这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温暖不是六岁半,而是七岁,恰巧生在他死去的那个五月,而且先天不足、几乎夭折,被失心重伤的温露白带到凌霄山,花了大半年才勉强治好。

虽然月行之还不能完全猜出前因后果,但联想一下他死前做的那个成婚生子的怪梦,还有玄狸所说的“十日胎”,以及他重生后,温露白的种种作为……

月行之几乎可以肯定,温暖这孩子的出生和他有关系,甚至——虽然不太想承认——温暖根本就是他亲生的。

这个想法令人惊悚,手里的小孩简直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但山芋再烫手也是无辜的。

温暖仰头,眨巴着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天真而期待地看着他。

“我,我也想你了。”月行之逼自己镇定下来,摸了摸温暖的头,挤出个微笑,“这就带你去看你爹。”

袁思齐紧跟着赶来,其实现在月行之不太想面对袁思齐,毕竟离开太阴山的时候,大师兄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师尊,但现在,温露白的身体和精神都不好,他实在是心中有愧。

但袁思齐并没有责怪他,或者说现在没空说这些,只是将孩子交给他,便匆匆道:“你先带阿暖去看师尊,我和安宗主还有话说,晚些再来拜见师尊。”

月行之点头应了,看着袁思齐匆匆离去,这些天,他们在凌霄山养伤倒是清静,但外面一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沉渊现世,仙盟如临大敌,想来袁思齐也是满脑袋官司吧。

月行之带温暖进屋,路上他偷眼打量小孩儿,那侧脸的轮廓,那眉眼那耳朵,怎么看怎么像温露白,但再细看看,那小鼻子小嘴,似乎真与他前世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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