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人不喝酒。”月行之俯身过来,想将那杯酒拿走,他知道温露白不擅饮酒,而且这狐妖居心叵测,经过她手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
但温露白已经举起了酒杯,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月行之:“你以前喝过?”
这句话实在有些语焉不详,月行之见酒是取不回来了,索性坐回来也端起了酒杯:“喝过的。”
他闻了闻杯中酒,还是熟悉的味道,“云雪露”如其名,是款温润甘甜的米酒,醇厚的米白色如云似雪。以前,他在寂无山上难免有孤寂惆怅的时刻,便会下山买醉,只不过因为太穷,平常是喝不起云雪露的,只逢年过节的时候买来尝尝。
“那我也尝尝看。”温露白淡淡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边上两位美娇娘抚掌欢笑,月行之看得目瞪口呆,他搞不懂温露白在想什么,难道是入乡随俗,到了欢场这花酒就非喝不可了?
不过师尊都喝了,他可没有不喝的道理,左右他爱喝酒,在太阴宗可把他憋坏了。
师尊在前,美人在侧,几杯酒下肚,月行之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轻盈了,他望向温露白,对方也正看着他,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师尊苍白疏离的面孔浮起一层薄红,眼中映着细碎的微光,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活气。
或许这是个好时机,月行之忽然想,或许他应该借酒装疯,问问温露白到底对他有没有“说不得的情意”——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炸裂在耳边,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砸在了他们桌旁,鲜血瞬间飞溅到绿衣美人脸上,激起她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啊……!”
温露白一把扶起吓瘫在他身上的姑娘,目光转瞬变得犀利非常,他低头一看砸在身旁的尸体,沉声道:“是陈望。”
月行之那点微微酒意早已飘散,他一手扶住浮光剑柄,一边抬头望去,见三楼栏杆被撞出一个豁口,还有温热的血从残破的栏杆上往下滴——
突遭变故,楼内宾客尖叫声四起,不顾一切四散奔逃,甚至楼上的客人听到响动,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狼狈逃窜了,连那只见多识广的狐妖都转瞬跑没影了,月行之逆势而上,一个纵跃,轻松跳上三楼——
“师尊,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阿月:想不到师尊这花酒喝得如鱼得水。[坏笑]
师尊:彼此彼此。[白眼]
第35章结香城(二)
结香城外的不了玉矿五年前才被发现,这如意楼建起来的时间就更短了,一应设施器物都还很新,楼上栏杆也很结实,月行之仔细看了看断掉的栏杆,并未发现利器划痕,就是被人硬生生撞开的,栏杆前有一串凌乱的、新鲜的血脚印,他顺着血脚印追到最近的一间香闺中,屋中无人,但血腥味更浓,床上被褥都被血染透了,四周散落着几件男子衣衫,不远处直通后街的窗敞开着,月行之追过去看,楼下一切正常,并无可疑之人。
他并未发现更多线索,便返回楼下,温露白已对陈望的尸身做过检查,正脱了外衣打算盖上——陈望的尸体几乎是赤-裸的,除了一条白色亵裤,再无其他遮挡。
“他的心脏和金丹都被人挖走了。”温露白盖上那具已经冷透的尸体,沉声说道。
月行之心中一动,这死法他熟啊,多少妖族被剖心而死,就连他这具狐狸原身也是这样死的,但问题是,妖丹,魔族能用,仙族能用,甚至妖族也可以自相残杀拿来用,但陈望是仙族,他体内的金丹,魔族用不得,妖族用不得,仙族之间……一来毕竟是仙途正道,不屑于干同族相残这种事,二来,从小入仙门正经修炼的弟子,都会练习护持金丹的心法,即便真被其他仙族掏了去,极大可能也是用不成的。
掏了他的心,挖了他的丹,到底有什么用?
这时,那曾姓胖老板带着两个胆大的伙计就站在旁边,一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曾老板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忍住一阵干呕,颤抖着声音问道:“仙君,可看出什么来了?”
温露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对一个凡人,多说无益,他抬起头,直视曾老板的眼睛,问道:“他是你们店里的客人?以前见过吗?”
温露白的眼神并不凶,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一个凡人绝无可能在他面前撒谎,曾老板惶恐道:“没见过啊,我店里的客人我不敢说都认识,但只要见过都眼熟,对这位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月行之往楼上一指,接着问:“楼上那间房是哪位姑娘的?”
老板哭丧着脸道:“我原是开酒馆的,并不想开妓院做老鸨,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不签身契的,来去自由,若是赚了钱,按比例分成,像刚才陪你们的绿绮、红萝都是如此,故而这些房间也没有固定的主人。”
月行之心说,你这生意倒是做得挺灵活,还主打一个两厢情愿,有钱大家一起赚,出了事也不用担责……怪不得这里氛围热烈,姑娘们看着也格外生气勃勃。
那也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凶手原本也不太可能是这楼里的姑娘,即便是像红萝那样的狐妖,也不可能如此轻松杀掉一个太阴宗的仙师,更何况凡人女子。
“那,那我……报官?”曾老板见这两位大佬都不再发话,喏喏问道。
温露白和月行之同时点头,点完头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想法,他们是乔装到此,现在尸体和现场已经看过,剩下的事情不宜插手过多,免得打草惊蛇。
而且这毕竟是发生在凡人城镇凡人店铺里的案子,凡人官府就算查不出个所以然,也理应来善后。
老板得到了首肯,赶紧抹一把头上冷汗,转头吩咐一个伙计去报官,又对另一个伙计说:“你带人守在大门口,保护现场,这事谁都不许对外乱说。”
伙计们领命,踉踉跄跄地跑了。
老板又转回来对温露白作揖:“实在是抱歉,小店发生了这种事情,让您受惊了,今晚这一顿,算我请客赔罪了……”
温露白淡淡:“无妨。”
老板又道:“还请二位……”
月行之有些不耐烦,心想过了这许多年,曾老板还是一样的小心算计婆婆妈妈,看来有钱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他拉着温露白的袖角,往外走去,边走边道:“放心,我们不会乱说。”
但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们乱说,待他们出门一看,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然而深夜下雨也不能阻挡人们看戏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