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里横七竖八,挤挤挨挨塞满了妖族,而且打眼看过去,不是老幼病残,就是柔弱女妖,这些凡人看着咋咋呼呼,也就能挑一些落单的弱小妖族欺负。
温露白手一挥,柔和光晕笼罩囚车,里面的妖族懵懵懂懂苏醒过来,身上的缚妖索和囚车的大锁都随之解开。
片刻静默之后。
众妖从晕眩之中缓过劲来,看出眼前是一仙一妖,这仙,很仙,这妖,也很妖,“妖”到很容易让人想歪,于是众妖默默判断了这俩人的关系,都冲着温露白拜了下去:“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温露白摆了下手,指向身后半步的月行之:“你们不用谢我,是他救了你们。”
众妖愣了愣神,又向着月行之拜了下去:“多谢这位狐族兄弟救命之恩。”
月行之不以为然,随口问道:“你们都是哪里的?是从山上下来的?还是外面回来参加大祭的?”
众妖七嘴八舌回话,果然大多都是从外面赶回来要去寂无山大祭的。
其中一个老头儿絮絮地说:“自从尊上死后,我再也没回过寂无山了……”
又一个小男孩儿脆声道:“我还从来没有上过寂无山呢,听说那最最厉害的妖魔共主回来了,要是真的就好了!”
又一个大些的少女叹息道:“是啊,要是尊上回来了,我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哪里像现在,连凡人都能欺侮我们。”
月行之默然不语,温露白看了他一眼,转向那些还蹲在囚车里的妖族:“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固然省事,但大多事与愿违,不如自己勤加修炼,多些自保之力。你们自行散了吧,以后多加小心。”
众妖又是一阵感恩道谢,这才一个接一个从囚车下来,准备离去。
月行之忽然开口道:“你们去院子里看看,捡些银钱、武器,还有那什么‘降妖杵’,拿走留着防身吧。”
……
安排了这些妖族,温露白让玄狸留下来守着,等仙盟的人来把猎妖团伙带走,随后便面向月行之,说了一句:“回去吧。”
月行之看着他,白衣无暇,发丝齐整,又是那位清贵出尘的月华仙尊了,仿佛半夜里那些失控的、暧昧的的瞬间都不存在,他们之间那番令人寒心的对话也没发生过一样。
月行之没动,冷淡开口道:“你大半夜来找我干什么?”至于是如何找到的,那不必问,他手腕上戴的镯子毕竟姓“温”。
没料到温露白拿出一份信递给了他:“温暖飞书过来,点名叫你看的。”
“大半夜的赶来就为让我看信?”月行之一边拆信一边说。
“你不也没睡吗?”温露白大言不惭。
温姓父子之间有点对点的飞信通道,传书瞬息即至,也就是说这封信大概率是温暖这小孩儿大半夜不睡刚刚写的,月行之瞟一眼温露白,心说该不会是你临时把小孩儿薅起来写的这封信吧?
温露白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偏开了头,望天去了。
月行之复又低下头,展信一看,纸上字迹歪歪扭扭,字大行稀,除了温暖,没人能写出来。
虽然字丑了点,但满篇真诚热烈,而且直白通俗,基本就说了一件事——这孩子是如何在月行之离开太阴山的漫长一天当中,对他进行无以复加的思念的。
光是“想你”这个字眼,一张纸上少说出现了七八遍吧。
思念之情,真如同江海洪流,冲得月行之脑子都一片混沌了。
从来没被人这么惦记过,月行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信上说什么了?”
月行之觉得温露白是明知故问,他干巴巴回答:“说想我。”
“哦。”温露白不动声色道,“你会给他回信的吧?”
“那是自然。”月行之说着,心想孩子又没做错什么,他即便跟温露白生出不快,也没道理迁怒到温暖身上。
温暖还是很可爱的,而且……似乎真的喜欢……甚至是爱他?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院门口的阴影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中间有两个妖族捡了武器满意离开,都没有发现他们。
“你若不想继续做我的弟子,不想留在小花筑……”忽然温露白开口了,话音中似有些不易察觉的黯然,“那也是你的自由,我无话可说。”
月行之:“……”
“但你是行过拜师礼正式入门的,若要离开,也要等此次回山,敬告天地宗门,正式除名。”温露白停顿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而且我希望,你能跟阿暖当面道别。”
月行之原本是想好了要走的,但现在温露白替他说出来了,他心里倒空了一块似的,觉得很不踏实。
“可以吗?”温露白声音不大,但是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