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沾满夜露的草叶,露珠的边缘开始消散,融成一片颤动的光晕。
包裹的萼片松弛后,内里含着的露水便再难维系完整的形状,渗出植物微涩的湿润。阳光的暖意沿着花瓣逐渐舒展的弧线游走,仿佛在融入花朵的清甜。空气里浮动着的是花粉与花瓣共同蒸腾出的,令人沉醉的芬芳。
这露水与空气中弥漫的朝雾水汽彼此交融,分不清哪些来自叶梢,哪些源于阳光的蒸腾。
太阳的温度抚过柔韧的草茎与包裹的叶鞘,其上是吸饱了水分,在晨光中膨松洁白的芦苇花絮。
光线透过叶隙,流淌在那蓬松的絮团上。轻微的暖意落下,柔软的絮尖便微微低垂,将那缕光华悄然吸纳。
光线停留之处,细微的凹陷仿佛朝露的痕迹,随即被更贴近的暖意缓缓熨帖弥合。
露水的清光与馈赠的暖色在此处交融,渐渐不分彼此,酿成一片愈发浓郁的金色。这暖意沉淀下来,让风也停滞,让视野边缘蒙上湿润的薄霭,仿佛整片田野都要沉浸到蜂蜜般醇厚安宁的琥珀色里。
芦苇絮团在光中自然舒展、散开。表面闪烁的晨曦先被汲取,内里蕴蓄的更为温润的暖意,也被阳光接纳。
然而,当那探寻的暖意试图触及藏匿着所有甘霖之源的内里时,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
光的流淌,于是,在此处,蓦然凝滞。
马尔科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见月邀紧蹙的眉头,眼角渗出了泪珠,以及那即使在意识涣散中,依旧下意识后退并微微蜷缩起的试图保护自己的姿态。
那姿态,脆弱又倔强。
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炽热情感,在这无声的抵触面前,如同撞上冰山的熔岩,发出刺耳的嗤响,迅速冷却凝固。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才强迫自己抽离,将月邀重新用被子仔细包裹好后,猛地直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马尔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逃离什么可怕的梦魇般,迅速转身,几乎是有些仓皇地快步走出了休息室。
门外,医务室主区域一片狼藉,冰冷的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走到药柜前,开始更加急切地翻找着可能有效的镇静剂或解毒剂。手指因为残留的颤抖,碰倒了好几个药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边翻找着,一边在心中狠狠地唾弃着自己,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做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只想找到能让她彻底平静下来的药,然后……然后他该怎么办?他该如何面对清醒后的她?
而此刻,在小休息室的床上。
月邀的意识奇异地开始从混沌的泥沼中一点点上浮,她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是受伤感染发烧,而是因为蒂奇向她撒来的那个粉色粉末才变得奇怪的。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对着自己施展了一个技能【跳珠憾玉】驱散一下,随着技能生效,那股诡异热浪缓缓退去,虽然身体依旧有些酸软无力,但大脑却逐渐恢复了清明。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幻灯片,一帧帧在她逐渐清晰的脑海里回放。
“!!!”
月邀猛地睁大了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听到门外传来药柜被翻动,瓶子碰撞的细微声响,是马尔科。他还在外面。
她猛地拉起被子,像蚕蛹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马尔科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效果更强的药剂回到小休息室=时,看到的便是床上那个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茧。
他刚想上前,被子里却先一步传出了月邀闷闷的的声音:“我已经没事了……马尔科,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
“……好。”沉默了几秒后,马尔科低声应道。他走上前,将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药放在这里了yoi。”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开,并再次带上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又静静等待了片刻,确认门外再无动静,月邀才缓缓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她伸出手,拿过那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她紧紧地将药瓶攥在手心,仿佛要借此稳住自己纷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