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彻夜未眠。
在榻上坐了一整夜,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他恍然回神,把竹影唤进来。
门口立时传来脚步声,却不是竹影。
梅影躬身行礼:“竹影还未上值,陛下有何吩咐,可要属下转达?”
“让他尽快动身去一趟扬州,”赵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务必查清楚五年前春江大会在场之人的身份。”
下首之人没应声,也没动。
赵珩脸色阴沉,眉宇压下来,掀起眼皮看她:“你还有事?”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没事就滚”几个大字。
梅影依旧没动,深吸一口气,“扑通”一下跪地拱手道:
“陛下,恕属下斗胆直言——您这样做,对得起皇后娘娘吗?”
屋外倏而鸟雀惊飞,四方内室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她头顶。梅影心跳如鼓,不敢抬头,后知后觉感到脖颈发凉,仿佛已经听见自己人头呱呱坠地的声音。
她心一横,豁了出去:“您此次出宫,明明就是为了皇后娘娘,如今娘娘就活生生地在您身边,您为何还要揪着旧人不放,白白伤了娘娘的心呢?!”
“当年那人不过才与陛下见了两面,陛下便念念不忘到如今,皇后娘娘为您做了那么多,您可想过她,考虑过她的感受?说到底,皇后娘娘才是您的妻子,才是要与您相伴一生的人。”
赵珩语气寒凉:“你不明白。”
“属下的确不明白。属下只知道,当年那个人,是娘娘的亲姐姐!”梅影越说越激动,“若是因为您的私心伤害了她们的姐妹之情,您难道就满意了么?”
“属下一向敬佩您,可是这件事,您当真是做错了!”
她眼角冒着泪花,仿佛委屈的是她自己。
“我先前就不该帮着您欺骗娘娘!我真是罪该万死!”
“说完了么?”
她怔然回神,只见上首的人沉着脸起身,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剑,毫不留情地扔到她面前。
寒光一闪,利剑出鞘,她正要往自己脖子上放,只听上首一句:“你做什么?”
她脑子懵懵的:“陛下不是要属下自行了断么?”
“……你不是想要这把剑么?拿着这把剑,去保护你主子。”
梅影闷闷道:“属下发过誓,此生只有陛下一个主子。”
“……那就再加一个,现在发誓也不晚。”
“还、还可以这样吗?”
赵珩:“……滚出去。”
“可是……”她还是有点犹豫。
赵珩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多解释了几句:“此事你多虑了,朕自有分寸。”
梅影明显不信。
“你说得都没错。但朕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既然那枚玉佩是真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当年的春江大会上,竹影见的那个人就是假的。”
他眸光一深:“朕总觉得当年的人,更像是皇后。”
“怎么可能?谢大小姐怎会是假的?”
“她们是姐妹,陛下分不清也是正常。”梅影油盐不进,“况且,若您猜错了,您还是辜负了娘娘。”
“若是如此,朕自会向她道歉。”
“陛下出宫前还说要道歉……”
“……”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