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筝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有人因沈拒霜而诋毁自己,另一件便是有人说她忠心仙门。她强撑着体面,冷声道:“我只是想要自己活着而已。”
“可你此来,与送死有何差异?”
东方暝擦干净剑上的血,笑意盈盈地唤了沈拒霜过来。沈拒霜僵硬着步伐,不知该说些什么。
东方暝随手将沈拒霜搂入怀中,恶劣地笑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你的师弟师妹呢?”
沈拒霜并未见过谢羡之,但既然能跟陆筝一同深入魔界,想来与陆筝关系不浅。她闭了眼,不敢看这狼狈不堪的二人,颤声道:“我……”
“是他们唤醒了你,是吗?”
东方暝并无半分恼意,侧头附在沈拒霜耳边,暧昧地同她低语。
“不过,我自然是不舍得责怪你的。毕竟我们过几日就要成婚了,我怎会舍得责怪我的妻子呢?”
沈拒霜呼吸急促起来,恐惧地怔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东方暝似是觉得有趣,又笑道:“不过这两人有意思得很,我也不舍得关起来处罚呢。不如这样,你们两人二选一留在此地,剩下那一个回忘情宫报信,如何?”
他此言之意,便是只留一个活口了。谢羡之明白他话中意思,又吐了口血,咬牙道:“我留在这里。”
陆筝却忽然冷静下来,以剑鞘拦住谢羡之起身的动作,自己先一步站了起来。
她虽受了伤,一双凤目却在血迹中更加熠熠生辉,平静而坚定地望着东方暝。东方暝并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不由挑起眉头,等着陆筝开口。
陆筝擦干嘴角鲜血,平淡道:“我是伏羲血脉,若将我放回去,保不齐哪日会生异数。所以,我留下。”
谢羡之拼命挣扎着,却被陆筝以一道捆仙锁锁住,只能徒劳地半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向陆筝摇头。
陆筝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陆筝并未理会他,继续道:“他只是分神期,便是放了回去,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东方暝,若你不蠢,应该知道该留下哪个。”
她这话很有道理,东方暝偏头思索了一下,爽快道:“好,你留下。至于这小子,我会给他贴个传送符,把他送回去的。”
说着,他已然从指尖化出一道传送符,贴在了谢羡之的身上。
谢羡之努力想要躲开这道符纸,留在陆筝身侧。然而他刚刚扭头避开,便听见神识之中骤然作响,紧接着,传来一个很笃定的声音。
是陆筝连通了二人的神识,她的声音虽带着一点轻颤,却极为认真,逼得谢羡之不能不听她的决断。
陆筝道:“我自有办法活着离开。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回到忘情宫,然后在那里等我。”
谢羡之并不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
但是,他总是相信陆筝的。
陆筝说有办法,那必然就是有办法。她从不说谎,凡说好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因此谢羡之安静下来,任由那张传送符贴到了他的身上。
魔界与仙界之中有东方暝设的结界,离开此地之后,神识也会被这结界隔断,他便再听不见陆筝的声音了。
在陆筝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之前,他听见了很简短的两个字。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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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刹那,琉璃匣骤然碎裂,掉落在地上,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
碎片深深刺入那颗发黑的心脏,心脏便也再坚持不住,彻底失了血色,与寻常的腐肉再无半分异样。
而琉璃匣碎裂的那一刻,一团很小而透明的魂魄从其中飘了出来,努力叼着残破的香囊,将香囊放在了沈拒霜的身边。
无人注意到这样细微的变动,沈拒霜眸光闪了闪,悄悄握住那碎裂的香囊,将它紧包在了掌心。
她装作彻底被控制的模样,恭顺地歪在东方暝怀中,与从前并无半分差别。但在东方暝的身后,她伸出手去,让香囊落在了陆筝的掌心。
东方暝正搂着她准备回魔尊殿,背着身子,并未细看沈拒霜的动作。陆筝讶异地抬头望了一眼沈拒霜,随即明白了沈拒霜的意思,将香囊稳稳接住,藏在了自己的袖中。
接住香囊的那一刹,她听见了一个古老而温和的声音。
那声音从香囊中传来,却又像是来源于虚空。陆筝感到一个温暖的脑袋蹭蹭她的手臂,她忽然怔住,惊在原地。
那是驺虞的声音。
驺虞真的化作了一只猫,留在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