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翎来的多数时候都是晚上,宁月一听见外面将士们行礼,她就知道人来了。
萧云翎也不会空手来,每次都带点东西,比如从城里搜刮来的一些诗书画本,比如一些女子喜欢的绫罗绸缎,他有一回还带来了一只狐狸幼崽,通体雪白,说是只在北沼国这种极寒之地出没,十分狡猾,很难捕捉,他特意命人抓来送给宁月。
宁月不愿意与他言谈,但萧云翎很愿意跟宁月说话,说说诗词,说说歌赋,说说大晋国的风花雪月,说说这只小狐狸幼崽。
萧云翎还给小狐狸起了个名,叫“明月奴”,明月奴太小了,眼睛都睁不开,叫声小的几乎听不见,宁月用动物角装上羊奶喂它,有时候跟狐狸玩儿都多过跟萧云翎说话。
萧云翎隐隐有些不爽,但他这人就是能忍,他知道宁月是被他强掳来的,也知道他自己手段不光明正大,所以不往死里逼,只耐心地跟宁月一日又一日的磨。
战争时候,宁月不能随时随地离开,只能一日又一日的留在这间房中,被囚禁的痛苦和身份的转变使她每日待得闷闷不乐,熬了几日之后,她又觉得不能这样。
是,她是被困在了一个难堪的处境里,但还没到绝境,她现在还不是一个必死的局,她也不能因为出不去,然后就这么认命。
这不还没死呢吗!没死就站起来呀!之前在大晋的时候,皇兄跑了她以为她要完了,遇到刺客了她以为她要完了,太后戳穿她她也以为她要完了,但不也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吗?
她现在确实是处在一个泥潭里,但是她还没有很惨,最起码比那些死掉的将士、比挂在城墙上的林净水好。
现在她还没完呢!她一定还能从这个地方找到一条活路,这条活路不只是她一个人走,那些被俘虏的将士们也能走一走。
这条活路找来找去,其实就摆在她面前——萧云翎。
这个让她讨厌、警惕的男人,才是真正能改变她一切的人,如果一直这么僵下去,等到萧云翎彻底厌弃了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宁月打起精神来,忍着排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萧云翎身上,不再排斥他,而是每日翘首盼望他来,偶尔亲自下厨做一些点心,甚至还给萧云翎手缝了一件大氅。
宁月在当文康帝之前也学过一手女红,做这些东西信手拈来,她寻了一块修整好的黑熊皮大氅,又在其上细细的缝制出流水海浪纹,远远望去,黑熊大氅上一片银光闪烁,极为漂亮。
这件大氅她花了不少心思,晚间用膳后送给萧云翎,叫萧云翎也十分开怀。
大氅不重要,萧云翎不缺这样东西,重要的是送大氅的人,他以为宁月已经屈服在他的权利、能力之下,爱上了他。
他本就喜爱宁月,宁月一向他示好,他浑身的血都发燥,到了该出去办公务的时候,萧云翎也不肯走,就赖在屋里。
屋里烧了一层热热的地龙,蒸着宁月的脸,把她蒸的脸蛋发红,宁月似乎想说什么,欲说还休,眉眼含情。
萧云翎看的眼热,一步一步接近她,正想抱着亲一亲,突然听宁月小声说:“我与殿下两相交心,殿下可否将我大晋将领放了?”
第66章征战,围猎,杀戮岁月漫流
兜头一盆冷水砸下来,萧云翎骤然清醒。
屋内依旧温暖,桌上的烛火散发着盈盈的光,站在面前的女人依旧红着面,但他却浑身发冷。
宁月却还在说那些甜言蜜语,舌头撞牙,略显生涩的吐出来一句,“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要将人放了。”
她实在是不太会哄男人,公主不通风月,学了一点小聪明,但又没有太聪明,没有那种勾的男人晕头转向什么事儿都答应她的本事,她硬是把这暧昧旖旎的恳求说成了一桩生意,她明明白白的告诉萧云翎,她要拿她自己的屈从来换林净水的命。
萧云翎为此感到愤怒。
“你今日来为朕做这个大氅,就是为了要换林净水的命?”他发怒也不会像是文康帝一样踹桌子摔杯盏,而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是想通了,明白了他的心,愿意跟他好好在一起,却不曾想,原来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惦记另外一个男人。
宁月以此为羞,但已无后路,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她知道林净水在很多地方不如萧云翎,但林净水对她的心意举世无二,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萧云翎愿不愿意一换一救她、她不知道,但林净水一定愿意。
所以她绝不会抛弃林净水,只要能救林净水,她都要救一救。
见她坚持,萧云翎唇瓣越勾越大,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挑眉道:“所以这么长时间里,你还在惦记林净水?”
萧云翎不明白宁月为什么会对一个败者如此执着,优胜劣汰这四个字刻在他的骨头里,一个败者,就应该被遗忘才对。
宁月凭什么总是记得他呢?
宁月细细的看萧云翎的面色,想从他脸上找到些许情绪,但这个人脸上就是看不出来,宁月也不敢猜,只后背发僵的站着,声线凝涩的说:“我不是惦记林净水,我只是惦记大晋的战士。”
但她的粉饰也瞒不过萧云翎的眼,反而激起了萧云翎的怒意。
他这个人越是怒,整个人就越显得平静。
宁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本能的开始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