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走到外殿之前,称心嬷嬷退后一步,请宁月上前。
宁月心头一紧,险些当场软下去。
她硬是靠着一股韧劲儿,咬着自己的牙,才撑着走进去。
宁月从外殿走进来时,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啪啪”的响声,有固定的节奏,像是木板重重砸在什么东西上的沉闷动静,越走越清晰,她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但等她走到殿中之后,便知道是什么了。
——
仁寿宫还如往常一般安静,暗色的帷帐静静地悬挂在原处,柱子上的缠枝花灯盈盈的亮着水光,母后一如既往的坐在最上方的阶上高椅之中,身上披着一身褐色长袍,半白的发鬓挽在脑后,神色是少见的盛怒与阴沉。
而在母后身边的圆面椅上,正坐着一道身影,不知道在和母后说什么。
宁月从外面走进来,那椅上的人转过头来,露出来一张与宁月完全一样的脸。
宁月脑袋里轰鸣一声。
过去扯下来的弥天大谎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只需要被人用手轻轻一戳就破了。
现在,这只手的主人来了。
这时候,一旁的“啪啪”动静越发清晰,宁月扭着僵硬的脖颈往一旁一看,终于知道这动静从何而来。
她的替身,那一位因她不能时刻在宫中而选出来的、身形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宫女,此时正趴在木凳上受刑。
假公主的后背臀部一片血肉模糊,瞧着已经没有动静了,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手掌垂悬在地面上空,有血迹顺着她的手背一点一点流滴下来,将那一小块的地毯润成一块黑红色的圆形斑点。
而一旁行刑的太监依旧不敢停下,正低着头继续砸。
宁月的目光看到那一片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噗通”的跪在了地上。
她的心被人骤然攥紧。
“母后——”宁月的喉头发紧,颤颤着挤出来这么一句呼唤。
但她颤颤巍巍的声音落下之时,椅上的太后没有回应,只冷着脸继续坐着,像是没有看到宁月一样。
宁月不敢叫第二声。
坐在太后旁边的文康帝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母后,儿臣已经说了,是儿臣在胡闹,令颐让宁月扮成朕,想来,也不过是想维护朝纲罢了,母后何必与宁月置气?她一个女儿家——”
刚进门的称心嬷嬷听见这句话,脑袋垂的更低了,就连一旁砸假公主的太监们都跟着暗暗叹了一口气。
只要是个人,听过了文康帝失踪、归来的这段事,都会第一个怀疑烟令颐。
三灵山是大,但是迟早有搜完的那一天,可烟令颐谁都没搜,悄无声息的用公主替了皇帝,这也就是被发现了,若是没被发现,以后太后死了,谁分得清楚真皇帝?
可偏偏,文康帝还在替烟令颐开脱。
他们的皇帝怎么就能说出这么笨的话呢?简直跟“何不食肉糜”一样啊!
“够了!”坐在高椅上的太后连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蠢儿子说,可这蠢儿子偏偏还要在这里说这些让人气血翻涌的话!气的太后恨不得抽他两下!
太后喊出一声后,不知道是扯到了那一处肺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最初,那位南雪国使臣带着文康帝来到皇城门口,消息送到太后这里的时候,太后都跟听天方夜谭一样。
直到文康帝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假公主被薅过来的时候,太后才惊觉自己被烟令颐耍的团团转。
原来她的儿子早在三灵山就丢了,而儿子丢了这件事,居然被她的女儿和儿媳妇一起联手瞒下来了!
太后如何能不恼怒?
从她高坐后位到现在,二十来年从不曾输过,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栽在了一个后辈的手里,还是她亲手提上来的后辈!
她就是太放心烟令颐了,让烟令颐在她这里玩儿了一手灯下黑,不仅没发现宁月的问题,还没发现假公主的问题!
怪不得这段时日,文康帝又勤政又洁身自好,从不曾有一点出格,原来根本就不是她儿子!
她便说!她儿子什么时候是个这么好的了!
瞧瞧现在,她这个儿子还在给烟令颐开脱——看看,这么不长脑子的才是她儿子!
太后真是哀其受苦怒其太蠢!反倒气的她自己说不出来话!她聪明一生,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个儿子?
太后气血翻涌,大吼一声,道:“宁月!速速将前因后果道来!”
宁月当时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含着泪,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事儿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