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越强行止住了说“不可能”的念头。
他们都知道不可能。
余止留他顶着同样的一张脸,是为了羞辱他而非给他机会的,有过幼时的经历,余止只会加倍恐惧和警惕,断不会让他同风潇一起出门。
可是她说,不要说可不可能,只要说想不想。
想不想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走在街道上呢?想不想买一笼刚蒸好的包子,站在小摊边就吹着气开始吃呢?想不想和第一次到京城的她出游,一起新奇地指着拱辰街上新开的店呢?
“想,”他低声说,“怎么会不想。”
风潇不说话了,不知在沉思什么。许久,她轻声开口:“你等着。”
“别开这种玩笑了,”余越心下不安,忙阻拦道,“也别做无谓的尝试,别给你、给我找麻烦。”
“我知道,”风潇安抚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她不再提起这茬,重又去拿笔,另一只手去扯余越的袖口。
三番四次,余越已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拉扯和触碰,放任她把自己的衣袖连同手腕一并扯了过去。
她又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皓腕,苍白得几乎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骨节清晰地凸起。
风潇没忍住,顺手摸了一把。并在余越感知到后惊诧望向她的同时,摆出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神情。
余越疑心是自己想多了,风姑娘大概只是不小心碰到。
风潇极力控制好悬着的笔尖,仍画得歪歪扭扭,在他腕骨更靠里一点的位置,留下一只丑得出奇的小王八。
余越眼看着她落笔,因其一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好奇地观赏会画出什么东西。
第一笔下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待龟壳基本成型,他已意识到这其中出现了某种误会,并怀疑风姑娘不打草稿,可能是写的字不太方便见人的缘故。
风潇没太用过毛笔,控笔极不熟练,写字时还好些,作画就很不堪入目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大言不惭地把余越的手举起来,展示给他看:“这是我为你留的印记,旁人都没有。”
“哪怕你多了一颗痣、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他腕上也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只小王八。”
余越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墨水不太好洗,但花点功夫也不是洗不掉,因此他才没有挣扎,放任风潇在上面涂画。
然而如今,他却有些惋惜,墨水能洗掉也就意味着不易留存,即使一直不碰水,也会慢慢自己磨灭。
于是他只好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描绘形状,以期墨水痕迹完全消失后,还能凭记忆复原。
并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乌龟。
就算不太像,就算有点丑,也是只小小的、很可爱的乌龟。
……
余止忙完手头的事,匆匆赶来时,风潇已用过晚饭了。
余越立在一旁,余止想了想,没有遣他退下。
“纸呢?”他看着风潇空空如也的手,不由发问。
“没那么复杂,”风潇信誓旦旦,“别的地方都与寻常酒楼经营无异,唯有一些不同的地方,要专门与你商量商量。”
“既然不用考虑预算,那自然要建两层,仿一品阁那样的建法就很好。只是它家是糕点名声在外,才在一楼专开了买糕点的窗口,我们就不开了,改成在正中间的位置,设一说书先生的台子。”
“一楼与二楼的经营,各有各的法子。”
“一楼的散座,重在聚人气、养熟客,因此薄利多销就是了。前期要多投入些,做两件事。”
“一是荐宾有礼,若熟客引荐新客登门,且新客消费满额,则熟客下次来时可获赠任意一道招牌,新客这次便可获赠一道时令小菜或一壶佳酿。”
“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客带客便如滚雪球一般,不费一文宣传,便能宾客盈门。”
余止挑一挑眉,因方才处理琐事而有些疲惫的眸子重又亮堂起来。
“二是积竹签,每位客人消费一次,皆可累积一支竹签,积满五支、十支、二十支,各能换一道不同价位的菜肴。荐宾是为了带新客,这便是为了培养熟客。”
风潇眼见面前余止的目光越来越认真、眉目越来越舒展,却没有半分停下来听他反应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