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诊金。”他轻声道,神色无多变化。
叶宁宁秀眉微蹙,心下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她又听到对方补了一句,“只要你离开这里的时候能带上我。”
这下更奇怪了!叶宁宁面上神情毫不掩饰,“为什么?”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季郎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越说越绕,叶宁宁干脆闭了嘴,等一个答复,不料对方却猛地咳嗽起来,整具身体抖个不停,她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背部,又缩了回去,小心道:“你怎么了?”
随着鼻尖一阵血腥味弥漫,目光往下一移,她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下半身白衣皆被鲜血染了个透顶,这一咳嗽间,血水又汩汩而至,跟那泉水叮咚似的止也止不住。
“你、你这是怎么?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叶宁宁这下彻底慌了,“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还是什么邪术伤了你?这、这没办法医治吗?”
他一个医生都这么惨,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在担心我吗?”季无殇反倒淡淡扯出一抹笑意,这画面落到叶宁宁眼中,她有些悚然,然而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她又好似在他脸上读到了一丝少年情窦初开春意萌动,在心爱之人面前无措腼腆的意味。
错觉吧。这是错觉吧。就是错觉。一定是她被美颜迷了眼。
可是这一句问候也确实是担心。毕竟对方要是死了谁救顾骁?顾骁死了,谁带她拜入仙门?
于是叶宁宁问了个极其冒犯的问题,“季郎中,你有诊断过自己吗?这样下去,你会死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只是覆水难收。
好在对方只是摇了摇头,单手掐诀抚向腹部,伤口缓慢凝固起来。
他想知道叶溯是谁,那念头就像一条条锁住他神魂的玄天链,又像是一张张啃食他血肉的怨魂之口,强占着他所有的理智。
他以为挺过浮妄山之刑,吞吃一切残念冤魂,就再也不会堕落至混沌中。
然而昨晚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要找到那人。
要杀了他。
他不能让这人分走她的注视。
他在她的床沿待了许久,一次次描摹她的眉眼。
直到月亮西沉,晨露带来青草的芳香。“斩妖”在他手中嗡嗡作响,他隔绝了一切声音和气味,最终将剑刃对准了自己。
若是连做梦都念着,那个人对她一定很重要,他又怎能下手
更何况,这一切也怪他自己,怪他狂傲自负,怪他对师姐知之甚少,怪他太过钝然。
屋内的安静让叶宁宁有些不适,更不适的是眼前之人营造的光景。
只见他墨发如瀑般披散而下,发间露出些许白玉般的侧脸,下颌线清晰却又像她初学素描时随意挥下的排线,纤细、断续。空气中晕染了些许潮湿的意味,叶宁宁恍然觉得这种感觉像是南方秋末时节刚下了场带雾的小雨,莫名氤氲着哀伤。
但叶宁宁讨厌这种感觉,如山雨欲来,让她心慌。
“季郎中,你真的没事吗?”叶宁宁开口破坏了氛围,只是她边说,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伤口。而后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她为此盯着自己的掌心发了会儿呆。
“无碍,姑娘可唤我抚光。”他的声音拉回了叶宁宁的神丝,她第一反应是尴尬,心说这季无殇应该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吧?第二反应“这又是何意”?
听到她的问话,季无殇难得脸上带了丝笑意,“抚光是我的表字。”
这字他垂下了眼眸。
“抚光?”叶宁宁唤了声,然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告诉她,一般只有关系极其亲近之人,才会彼此唤字。
季无殇咳了下,脸上泛起淡淡的血色,“经此一遭,我们也算朋友了吧,我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原主也没留下什么关于她身世的记忆,她一个现代人,又哪来的字。
于是叶宁宁如实道:“我叫叶宁宁,没有字。”
紧接着叹了口气,开始瞎编:“你说得对,我其实早就把你当朋友了。只是作为朋友我实在不该骗你送来的那个男人其实是我兄长。”
“我父母早已故去,为了纪念双亲,我兄长改做母姓,这一路上我们二人彼此相依为命,只为了寻仙问道,然而没想到,兄长他为了护我竟遭了妖兽重创,至今昏迷不醒”
“哎我那苦命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