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睡了极长的一觉,从考完试的那晚开始到第二晚的半夜才缓缓醒来,盯着天花板,视线渐渐模糊。
她消耗了极大的精力。
恍惚中,姜雁听见了房间熟悉的钟表盘转动声,“哒、哒、哒……”这声音叫她全身都松乏了,大概两个小时后。
她从605走了出来,大厅摆钟敲响凌晨两点整点,宾馆前台支着下巴睡得熟,点了几下头,迷迷糊糊抬头,眼看着少女安静站到摆钟下,时间一看清,不免提醒两句:“小姑娘,出去?”
姜雁回头,脸堆了个安静的笑,耐心点头。
前台挠挠头:“吃宵夜?”
她看了眼时钟,蜷了蜷掌心:“嗯,有点饿。”随机朝外看去:“附近有夜宵摊子吗?”
“哦,那你去门口右拐那家老兵炒面,离得近也安全勒,最近安城有变态,小姑娘还是小心点哩……”
前台干脆撑了支架床,边睡边值夜班,铁架床撑开就变得“咯吱”作响,空荡的大厅,姜雁转身盯着钟表慢慢转了一圈。
宾馆旋转门老旧,转了两圈差点将姜雁封格子间里,一只手将大门推开,抬眼看清时,那人先出声。
“不巧,我在等你。”
蒋铉换了身休闲松弛的运动服,利落的短发梳起露出额头,无框的镜片逆着路灯看不清眼神,他说罢,朝后示意。
宾馆门口停了辆低调的红旗。
未知时间,未知的等待,姜雁不得不佩服蒋铉远比她想象的要更沉得住气。
街边狭小的老兵炒面,煤气火罐炒得冒烟,蒋铉开口第一句就是:“我输了。”
说这句话时,他面不改色。
桌下的指尖却藏袖下扣得泛红。
宵夜摊来往人多,姜雁倒了茶水,劣质的塑料杯撑不住烫水,灌满就歪歪朝一边倒,姜雁一口接着一口将水吞下,温热的来源让她有些温度。
蒋铉的话没收到回应,姜雁却朝老板喊了碗鸡蛋面,那边烟熏火燎,油腻气味拂过两人,她抽了双筷子叩了叩桌面:“先吃饭。”
偏偏这句话,叫蒋铉将话又吞了回去,将眼镜摘下,露出了双浅绿色眼睛,而这双眼睛正以一种不礼貌的行为看向姜雁。
“你很奇怪,姜雁。”
他客观。
姜雁又喝了两口茶水,双手握住塑料杯试图用杯壁汲取温度:“奇怪什么?”
面端了上来,一次性筷子擦开搅动了面条,雾气横在两人之间,蒋铉还是将话说出:“那话,你故意说给张光明。”
少年说这话时,声音虽克制却能察觉不满,他隐藏的“客套”还是撕开,姜雁算准了他对第一名的在乎、算准了他顺遂第一名的人生彻底被她的存在而“破防”。
姜雁置下筷子,沿着面碗下滑,她松了口气:“奇怪。”她微微挑眉,杏眸泠泠,语气却轻蔑着坚定:“你的失误,是你问题,难道与我说的话有关……”
她视线又转落到桌上蒋铉静置的眼镜:“奇怪,难道我被造谣,也需要把“抄袭”这件事扣为你回答‘默认’的原因?”
“奇怪,难道保送的第一名写了蒋铉名字?不允许姜雁出现?”
姜雁露出天真的笑,眼睫弯弯,露出震惊模样,惊讶着捂住嘴。
她又笑着搅拌面,雾气再次挡到两人之间。
“奇怪。”
“蒋铉,你真奇怪。”
“奇怪到心里承受能力不如我。”
她咬了口面,一面咀嚼一面道:“却觉得是我隐藏实力,一句话玩你心态……”
蒋铉那清秀的脸表情依旧保持得体,因为没戴眼镜,眼神里的震惊与一丝被戳破伪装的狼狈无处遁形。
在安城,他从来只是那个得体的“第一名”。蒋铉几乎是瞬间将眼镜带上,试图将他人生信念的秩序和优越恢复。
“我承认,你的天赋……被我低估。”
他斟酌着开口:“但在安城,天赋需要平台,你知道我父亲手下有全额保送贫困学生的项目,这比一个虚无缥缈保送第一名,更实际。”
他远比乡镇鞋匠家的女儿更需要“第一名”这个头衔,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保送,第一第二又有什么区别?
蒋铉看着姜雁,只见她只是低头吃面,慢条斯理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于是站了起来道:“你需要的是跳板,而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