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寒雾拔针的动作重了些,针孔处立刻冒出个血珠。
“我混的时候,你还在不知道在哪儿。”她转身把注射器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十八巷的规矩是各凭本事,不是靠嘴硬。”
话虽狠,转身时却又回头瞥了眼——洛九正抿着唇忍疼,腮帮子因为咬着牙微微鼓起,像只没顺过气的猫。
她垂眸整理器械,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快得像的错觉。
林墨绮忽然从药柜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时里面飘出股薄荷香。
是邝寒雾常用的药膏,专治伤口发炎的,她总说比医院的好用。
“替她抹点这个。”她把盒子递过去,熟稔得无需言语。
邝寒雾捏着药膏往洛九伤口周围涂,冰凉的膏体触到皮肤时,洛九舒服得哼了声。“你这药膏比绮姐的好。”
“她的药就是哄小孩的。”邝寒雾的声音软了些,目光落在林墨绮腰侧——那里的衬衫鼓着,是她上周刚换的药布,“你让她把腰侧的药也换了,别总等我催。”
林墨绮没应声,只是把新的纱布递过去。
缝合最后一针时,窗外忽然传来声闷响,像是有人被闷棍打晕。
洛九立刻绷紧了背,后背的肌肉线条瞬间凸显,那道新伤在精瘦的皮肉上显得格外狰狞。
邝寒雾却恍若未闻,慢悠悠地剪断线头:“是阿杰在处理巷口的麻烦,向栖梧的人。”
洛九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他打晕人时总爱哼《帝女花》的调子。”邝寒雾摘下手套,扔在托盘里发出哐当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上个月他替你收拾烂摊子时,也哼这曲儿。”
洛九心头微微一动。
林墨绮忽然笑了,是极淡的那种,嘴角弯了弯又平了回去:“她记性好。”
邝寒雾没接话,转身打算去洗手。她忽然道:“三天后来换药,让林墨绮把你看好了,别再让我在巷口捡你。”
洛九被林墨绮扶起来时,后背的纱布勒得紧,却奇异地透着安全感。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见邝寒雾正对着灯光看那枚沾血的缝合针,灯光在她眼睫上投出细碎的影,明明是张冷得像冰的脸,却让洛九想起刚才她涂药膏时,指尖那抹若有似无的温度。
“滚吧。”她去洗手,水流声哗哗响,“下次来,最好是活着的。”
“邝医生。”她忽然开口,“你这诊所,比栖梧姐的茶座暖。”
邝寒雾没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哼了声。
林墨绮扶着洛九出门时,风铃又响了一阵。
洛九回头,看见邝寒雾站在手术灯的光晕里,白大褂下摆沾了点血,像雪地里落了朵红梅。
她正对着灯光看那枚沾血的缝合针,眼神冷得像结了冰,却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在研究什么有趣的标本。
巷口的风卷着咸腥味扑过来,林墨绮替洛九拢了拢衬衫:“她其实……”
“我知道。”洛九笑了笑,后背的疼好像都淡了,“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意思。”
林墨绮瞥了眼她渗血的纱布:“她对快死的人都这样。”可她清楚,邝寒雾刚才那眼神里的探究,绝不止对一个“标本”的兴趣。
林墨绮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往巷子深处走去。
远处的霓虹灯牌还亮着“诊所”两个字,在夜色里像块凝固的血,又像双默默注视着她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