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竇能感觉到从尾椎升起的冰冷,实体似地一路爬升至头顶;周身的体毛仿若变得坚硬,要顶穿身著的织物。
眼前变得湿漉:约翰·竇伸出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全身。约翰·竇看见了少年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双眼。
虹膜漆黑,巩膜却像瓷器一般,洁白致密。
不,不仅仅是这个。
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不对劲。。。
。。。
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约翰·竇猛地抬起配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他的动作如此用力,转瞬间就把皮肤压出圆形的红痕。
“啊。”
他想要嘶嚎,吼叫;把所有的情绪都扣进扳机里--可到最后,仅仅只有一声低低的呢喃。
啪!
约翰·竇抠下扳机。空无一物的弹腔里发出声响,却有无形的子弹隨著膛线旋转、砸进约翰·竇的大脑里。它们把悲伤与哀慟从他的心灵里轰出,向四周释放:
他又一次地凭藉这仪式性的行为、重现了过去的犯罪现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自己的迷狂。。。以前所未有的强度。
。。。
无声无息。
空仓激髮带来的枪响过后,是短暂的静謐:穿著黄雨衣的少年没有动作,约翰·竇也没有--如果冷颤和发抖不算的话。
打破沉寂的另有其人:是被约翰·竇击昏,躺倒在地上的[客户]。
“!!!!!”
[客户]骤然发出尖哑的、撕裂似的非人嚎叫:原本昏迷的她似乎隨著这异变醒转,胸腔猛地向上拱起,又忽然落下砸住地面。她不停地翻滚、蠕动,把电梯撞得摇晃;双手捂著自己的眼睛,指尖痉挛著、抽搐著;似乎想要沿著眼窝的凹陷、抠进头盖骨里。
泪水不住地从客户的指缝之间冒出,像是用手盖住一个开启的水龙头。这些眼泪原本仍是清澈的,现在却带上了淡淡的粉红--不知离其他毛细血管都破裂,使泪液变作深红色,还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这只是个开始:
哭叫从更远处传来--先是临近的居民楼,隨后是小区之外的街巷、隨后蔓延至更遥远的地方。这些细细密密的慟哭与哀嚎像是合唱团的齐鸣,带著隱隱的韵律、遵循著莫名的节拍。
啜泣与哭喊逐渐被更高分贝的声响取代:轮胎急剎带来的摩擦,车辆撞击的砰响,带著窒息的惨叫--
整座城市正在哭泣。
而当人类在超出极限地痛哭流涕时,便很难完成其他的事。
。。。
约翰·竇眼里盈满泪水,顺著脸颊粗硬的鬍鬚与粗糙的毛孔流下、滑进嘴角。在满嘴的咸味中,他怔怔地望著自己手里的m1917左轮:
他从未如此释放过自己的能力。
甚至在他的过往测试、与深夜脑海的想像之中,也不曾想过自己能够达到如此的地步--没有人想过。无论是表徵能够辐射、覆盖到的距离与面积,亦或是產生效果的强度。
如果公司里、那些在[高层办公区]里的人们知道他拥有这样的力量,根本不会让约翰·竇做一个小小的外勤。
心底的悲伤取之不尽,像是地底的泉水:这股哀愁与悔意几乎要將约翰·竇自己也一同淹没。
或许达不到[支柱级]的水准,身为罪人、也不能像病人那样无止境无顾及地释放;但也。。。
【可,可是。。。就算是一丁点的迷狂、一丁点这样的力量。。。我也。。。我也不想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