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在后厨备菜时,不止一次地与身旁之人感慨:“若是有辣椒便好了,麻辣火锅小龙虾,剁椒鱼头辣子鸡,光是想着那滋味,我便心痒难耐啊,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那时候只在心里记下,连她都念念不忘的吃食,该是何等美味。也曾私下派人打听,却无一人知晓这“辣椒”到底是何物种,皆是无功而返。
如今,他在自家府中的后花园中,似乎看到那女郎口中之物……
陆怀砚不由好奇地抬头看向自己这个身为司农寺卿的父亲。
陆均轻咳一声,面露赧然:“可不许被你阿娘知道,不然定又要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出来!”
自家的夫人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自小钟爱研究美食,从她记事起,那镇北侯府的厨房便是三天两头冒起黑烟。
后来陆均与她成婚后,更是饱受她的荼毒,尤其霍大小姐酷爱拿他新种植出来的作物进行尝试烹饪,那味道实在难以忘怀,当属是他这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
陆怀砚似乎也记起一些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点头应下,但看着院子里的这些辣椒,满脑子都是那女郎说着那些吃食的模样,不由想要再确认一番,于是问道:“阿耶,这是何物?”
陆均将一切收拾完毕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似地往上盖了一层黑纱,拍手哈哈大笑:“听闻此物叫做‘辣椒’,这种子是海外传来,起初我也是将此作为观赏之物进行培育……”
后来霍云缨不知道从哪得知这辣椒可以入食,当即做了一大锅的菜请他品鉴。陆均愣是硬着头皮吃完了那锅菜肴,当场被辣的眼泪直流,卧病三日不起。随后就一直借口此物难以栽培养活,再也不提推广种植辣椒之事!
陆怀砚对于阿耶的遭遇实属同情,但阿娘的威名在前,哪怕是再同情他也只能是拍拍阿耶的肩膀宽慰一二。
随后更是当着他的面无情地开口道:“这辣椒届时匀我一些,大理寺有位女郎极擅烹鲜之道,经她手的食物都能变成珍馐美味。”
陆均:“?”他这是往自家父亲的伤口上撒盐啊!
……
假期忽忽而过,不少大理寺的大人们都换上新衣新靴前来上值。
雨后初霁,几滴雨水从屋檐下滑落,淅淅沥沥的水珠打在了众人的肩上。
几人照例领了自己的份例坐在桌案前开始享用想念许久的美食。
丁復也正欲跟他的同僚们好好分享那日年夜饭究竟是何等的美味——
只见裴珣身着一身浅绯色官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丁復的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死死地盯着他上下看着,待人端坐在他们身旁时还未能回神。
裴珣只觉得好笑,问道:“丁司直一直盯着我作什么?”
丁復拍案而起:“这都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裴侍郎怎么还赖在我们大理寺不走了?”
“诶,此话差矣!”裴珣悠悠地拿起手中的饼子咬了一口,说道,“没看到我连身上的官袍都换了吗?我从今日起便来大理寺报道了,以后与诸位也算是同僚了。”
说着冲着众人略一抱拳,就算是告知了。
丁復:“???”
等等!他说道这是什么话?都是大胤语,怎么连起来他好像听不懂呢?
好在旁边的吕一璋接受能力颇强,立马接过话茬问道:“敢问裴……大人,如今在大理寺是何官职?”
裴珣不甚在意地摆手道:“大理寺寺正。”
嘶——
周围听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裴侍郎究竟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从一个四品大臣被贬为了五品官员!
不应该啊,着实不应该!按理说他们年前的案子办得如此漂亮,他自己本身又家境显赫。父亲尚书左仆射,向来被圣人委以重任,母亲清河崔氏,更是为名门清流,怎么会突然沦落至此!?
身边不少听到的大人已经三五成群,纷纷在背后开始八卦,有说他父亲即将失势倒台的,有说他母家族中有人无意得罪了圣人,众说纷纭,已然成为了漩涡中心。
裴珣怡然自得,全然没有被贬官的失落感,照例吃着碗中的朝食,甚至还抽空与身旁的其他人谈着假期的逸闻趣事。
最后以丁復一句话秒杀全局:“可惜啊真可惜,你们竟然都没此等口福,黎师傅做了一大桌的年夜饭,那滋味,啧啧,便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
孟淮首先反应过来:“年夜饭?什么年夜饭?你说清楚!”
康墩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丁见堂你竟然一个人偷偷吃独食?!还好意思时常指责我!”
裴珣吃得正香的手也是一顿,似是有些不甘,心里不住地懊悔:早知道还有年夜饭,他应该更早一些来大理寺上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