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杰看着腕上的手表,心中的焦虑越来越重。明明只过去十分钟,却像是过了十年那么难熬。
自从知道他不是林家血脉,是个假少爷后,他就患上了失眠,时常梦见真少爷回家后把他赶出去。
他曾阴暗地祈祷真少爷早就死在外面,永远都回不了家,没想到才半年多人就找到了。
“文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林母见小儿子面色不好,关切地说:“你这孩子,我早说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你偏要跟来。”
面对母亲的担忧,林文杰凑过去挽住母亲的手,撒娇道:“我这不是想陪着爸妈你们一起么?而且今天小弟回来,大哥脱不开身,我这个没事人肯定得来见见,好让他知道我们一家人都记挂着他呢!”
他长相秀气,十几岁的年纪活力满满,做出小儿姿态并不油腻,反而很招人喜欢。
“你啊,都十八了还这么黏人。”
林母点了点他的额头,似是嗔怪,眼中却满是温柔的笑意,显然对他的撒娇极其受用。
“阿云!文杰!快过来!”
母子俩温情互动的时候,林父远远朝他们招手示意,和平日里稳重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穿着朴素,和富丽堂皇的酒店格格不入。但对方的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似乎完全不为外物所动。
那应该就是林家真正的小儿子。
林文杰压住心底的酸涩,微笑着上前招呼:“小弟,我是林文杰,叫我二哥就好!”
这是林家人之前商量好的,他当二哥,找回来的真儿子当小弟。虽然不乐意自己最受宠的幺儿位置被抢,但他不敢反驳,只能假装开心的接受。
“你好。”
少年礼貌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放开,态度略显冷淡。
林文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心底升起诡异的失望。
在他的设想中,过了十八年贫穷生活的真少爷应该唯唯诺诺,像无数被生活压弯脊梁的人。他只要随便表达点好感就能让对方受宠若惊,一副十分荣幸的样子。
但现实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少年没有因为营养不良相貌粗糙,也没有因为贫穷生活变得自卑。对方长相俊朗,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即便才十八岁就已经颇具气势,眸光一扫,竟让他有些压力。
避开少年的视线,林文杰语气失落:“小弟你是不喜欢我么?都不叫声二哥。”
对方瞥他一眼,凉凉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林文杰表情挂不住,林母赶忙上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才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慢慢熟悉了。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老公,文杰,我们走吧。”
出于习惯,林母只叫了林父和林文杰两人,迈出一只脚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另一个人。她神情尴尬,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妈妈说顺嘴了…”
林文杰赶紧接道:“哎呀,小事情!小弟才不会在意的,对吧?”
他笑嘻嘻地挽住林母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望向一旁的少年,眼中隐隐有些得意。
看吧,即便你才是亲生的,妈妈眼里还是我更重要!
他期待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伤心或是嫉妒,可他注定失望。那双眼里平静无波,仿佛面前空无一物。
“我叫相月。”
少年冷不丁地自我介绍,把在场的几人都弄得有些懵。接着他又说:“别叫我小弟,叫我名字。接下来我们去哪吃饭?”
“这边这边。”
林母如梦初醒,下意识带起了路。
林文杰被林母牵着,同样成了带路的人。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服务生。正想说些什么,却瞟见林父一脸赞叹地看着相月,脸上满是欣慰。
他一个激灵,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浓。
爸爸好像很满意才找回家的亲生儿子,他该怎么办?
*
酒店的窗户中钻出黢黑的浓烟,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不断有人哭嚎着从大厅冲出来,毫无形象地栽倒在水泥地上,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