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令仪的眼神并无波动,漠然,没有情绪,只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甚至连眸光都不需要抬,高贵得刺眼,让人不禁令人从心底生畏。
旁人无法揣摩她的心情,无法揣摩她最真实的想法。
明明是何静最喜欢的样子,可何静看到这样的祝令仪,还是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的祝令仪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只会躲在妈妈和哥哥身后寻求庇护的小可怜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野性与狩猎者的冰冷无情,仿佛只要有人敢触碰她的东西,她就会立即像盘旋着蓄势待发的毒蛇,在危险接近的那一刻猛然跳起,毒牙深深扎进擅闯者的脖子,毒液深深浸入擅闯者的每个细胞。直到她再也嗅不到危险的气息才罢休。
“你……还知道些什么……”
何静大为吃惊地看着她。眼神从原来坐观全局,稳定一切的执棋者稳如泰山,忽然在这一刻颠覆了她的棋局。就好像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纵观全局的棋者,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一颗棋子。
可祝令仪依旧没有什么神色。
她端坐着,看了一眼何静后又将目光挪开,转头将目光定格在秦淑月的脸上。
一年多了,她比之前,更好看了……
祝令仪眼中贪婪而欲望的光闪了闪,可顷刻间她又将这抹不该有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
她缓缓抬起手,细嫩的指腹轻轻压在秦淑月的脸颊上,又顺着她脸的轮廓一点一点游移往下,伸入进她的脖颈,在她柔软又脆弱的脖颈处轻点了点,感受着脉搏与呼吸此消彼长,像琴键一样跳动着,好似自己的心脏也与她同频。
眸中的光不禁黯了黯,紧接着,她又用掌心轻轻蹭了蹭秦淑月的脖子,温热的体热穿透掌心,流淌进她的每一寸血液,而流淌进她血液的每一寸属于秦淑月的体热又迅速升温,血液叫嚣着沸腾起来,好似要将她的血管撑爆。
她忽然紧握起拳,将手从她的脖子旁移开。期间,她一个眼神也没有递给何静。
何静的心思藏的很深,没有人会使她像现在一样失了分寸,心猿意马。
祝令仪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她盯着秦淑月的脸看了良久,忽而道:“何妈妈,她真的好漂亮。”
“我的阿月,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说这句话时,她眸中的光深处好似跳动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克制着,再克制着,把它们都压下去,压回心底,压进她深厚心房的那把钥匙之后。让它们永远无法出来,永不见天日,永不为人知。
自从祝霜见死后,何静几乎从未听见过祝令仪由衷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
高兴,悲伤,痛苦,一切所有的情绪都好似融合成一个巨大的雪球,再也没有表露出来。
“你……”
何静不禁滞住呼吸。
她从来没在祝令仪的目光中见到过那样异常疯狂的色彩。
从来,她的情绪都不会有起伏。
可这一次,这一刻,何静感受到了,无法忽视地感受到了,祝令仪由内而外再怎么克制都压制不住的疯狂。
何静原以为把祝令仪带出国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她就会彻彻底底忘记秦淑月的存在。
她平日里一直都是这样表露出来的。
没有反应,没有情绪波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
可何静完完全全不知道,出国的这一年里竟然让祝令仪那种本游移不定,无法确定,混乱不堪的感情,更加深刻笃定了,清晰了,确定了!
何静深吸一口气,不禁又后退几步。
现在的祝令仪,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了。她已经成长到何静完完全全已经看不透,也猜不透的地步了。
可这也是祝令仪为数不多的开口,不再叫她“阿姨”,而是“妈妈”。
现在该轮到何静混乱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仿佛还对刚才祝令仪说的事情耿耿于怀,又对如今祝令仪心思深沉到让她心生畏惧。
可是只有这样,何静才真正放心了。
她不再也不会受那些人冷眼、欺负和暗害了。
就算是到九泉之下,何静也可以安心去见祝霜见了。
虽然她知道,霜见一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毕竟她一开始的期望,就只是让祝令仪能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生活着。
忽地,何静又不敢抬头看祝令仪了。
她的狠戾与冷情是何静亲手教的,所以她教导出来的祝令仪和祝霜见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