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蹲在市集角落数铜板,竹篮里最后三个馒头被晒得发硬。
卖糖葫芦的老汉缩在断墙下打盹。他很累了,可是他回不到他的家,他的家被人烧烂了。
草靶子上只剩一串裹着焦糖的山楂——三天前那里还插着二十串,现在倒像是插满箭矢的靶子。
"姐姐……"脏兮兮的小手扯她裙角,花娘低头,女童脖颈挂着半块玉佩,细看竟是大家姑娘们常戴的样式。花娘把馒头掰成碎渣喂她,却发现孩子手里沾着血。
阿玄突然从房梁翻下来,发梢沾着木板的碎屑:"花娘快看!"他献宝似的摊开掌心,躺着只断翅的蝴蝶,"我在城隍庙捡的,你说它能活到明天吗?"
花娘抬头看他,漂亮的女子,一抬头一仰首都是稀碎的漂亮的光。
阿玄又看痴了。
“真好看。”花娘戳戳蝴蝶的翅膀,发觉了蝴蝶的可怜:“它断了一半的翅膀。”
“是啊。”阿玄回过神来,他拧着眉头,如同看那些可怜的流民一样:“怎么办?它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会的吧?”
话音未落,马蹄声碾碎蝉鸣。魏王的黑甲骑兵撞翻糖葫芦摊子,还狠狠抽了老汉一道:“干什么挡路?”
阿玄搂着花娘旋身避到酒旗后,剑鞘轻轻一磕,那原先还很高傲的黑甲骑兵瞬间头身分离。
“唔。”小女孩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睁着含着眼泪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阿玄。
阿玄没注意到,只顾着看花娘的安危:“你没事吧?”
“没事。”花娘也惊魂未定。
这些日子变幻得太快了,仿佛世界一下子就变得天昏地暗。
阿玄看花娘没事,俯身扶起老汉一。
老汉被抽的吸气,本就破旧的衣衫更破了。
“这可怎么办?这世道……”老汉哭天抢地。
而阿玄也有些愧疚。
师父已经发了第二封信要他出发了,可是他现在还犹豫不决。
“怎么了?”阿玄低头,看到一双哀愁的眸子。
他回过神:“没事。”
柳絮飞得像送葬纸钱,花娘和阿玄蹲在房檐上数难民。
一,二,三,四……
好多好多。
花娘看得目不转睛,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好多都是曾经有一亩三分田,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盖一间木板房的百姓。
如今都已经面黄肌瘦,在寻求另一座城的帮助。
花娘听到房檐下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都是从岩城逃过来的。听说岩城被魏王私兵屠了满城,尸体连河都放不下了。”
“这么可恶,连无辜的百姓他都要杀!”
“没办法,上头的人争天子,我们百姓遭殃喽。”
花娘听到这里,有些难过。
她转头,发现阿玄比自己更难过。
“阿玄。”她喃喃地道,看着阿玄的脸,有些不敢用自己的手去触碰他。
阿玄的私心和责任正在拉扯着,他很难想象,自己若是一直和花娘躲在这里,以后他如何面对自己。
“花娘。”阿玄很想勾起一个笑容模样来,但是失败了。
他伸出手去,也接触到花娘冰凉的手。
他问:“花娘,你喜欢怎样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