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婶子看了,暗骂一声做作。
她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往麻婶子身上看一眼,于二妞眼里的水雾也不能引起她心中的波澜:“我没有钱。”
“咳咳。”
又是几声咳嗽。
这幅身体显然还很虚弱,甚至连动一下都难掩疼痛,床板本就硬得她不虞,也就连看一眼麻婶子都觉得浪费力气。
“什么?没有钱?!”麻婶子听了,立刻就要跳起来,她紧皱着眉头,一双粗厚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双吊梢的眼睛犹疑不定地看着这奇怪的于大妞。
居然和她说没有?
这于大妞今日怎么反而这么硬气了?
麻婶子心里一边冒火,一边想不通。
这于家老实巴交的大妞往日见着他们哪次不是畏畏缩缩的,今日居然还会挑衅了?
麻婶子卷起袖子来。
难道是她今日做的太过了?兔子急了也咬人?
麻婶子不爱动脑子,日常只喜欢动嘴皮子,这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喜欢动手,不喜欢动脑。
袖子粗暴地卷起,那一双粗糙滚圆的胳膊露在外面,是暗暗的威胁。
她不仅紧盯着床榻上的于桑之不放,还要于桑之给个说法。
仿佛不答应她赔银子,她今天就要把这房子拿火烧了。
于二妞被吓到了,又往于桑之所在的地方凑了凑,一张脏兮兮的脸吓得发白,哭出来的鼻涕差点要碰到于桑之的衣服。
这次无喜无悲的于桑之有了动静,她蹙眉,漂亮的黛眉微皱,看一眼于二妞的鼻涕,又看了看她脏兮兮的脸蛋,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丝微妙的嫌弃很快就被于二妞感觉到了,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于桑之。
于桑之没有触动,依旧冷冷淡淡,好像不是在嫌弃人,而是刚好恰巧就想动一动筋骨似的,慵懒娴静地半坐着,所有的情绪沉沉落在了眼眸深处,被死寂的黑水覆盖着,从远处看去,依旧波澜不惊。
于二妞感觉到了大姐的疏离,一抽鼻子,又要哭了。
她抽抽搭搭,整个人像是一团脏兮兮又胆小的水团。
一挤就是一行泪。
没有钱?!
不赔钱麻婶子可不答应,她可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儿,何况是在一向老实的于家大妞身上吃亏。
没有钱是吧?
她很快就拿出平日里的泼妇劲儿,挽着袖子,一张脸铁黑,说话像是爆竹:“不赔钱啊?你们要不赔钱,那鸡就是我的了。我回去就把它炖了可别怪我。要是不想被我吃了,赶快把钱给我。”
麻婶子等着人来和她狡辩,她对骂就没输过,哪怕咬了人的兔子也一样,她不会输。
然而这于家大妞仿佛没看到她一样,目中无人,一点和她对话的打算也没有,就好像她说的话全部都是耳旁风,一听就过。
只是低低看着棉花被,一双扑如蝴蝶的眼睫不断颤动,像是浓密的折扇。
——棉被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