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净一步步走上岸,河水从他虬结的肌肉上滴落,在干燥的沙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他手中那根降妖宝杖的末端在地上拖行,划出一道深邃的沟壑,像是他与身后那片痛苦水域的决裂。
他没有靠近,只是在十步开外站定,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孙悟空。那不是挑衅,而是一种绝望的审视,像一个溺水者在判断眼前的稻草是否足够结实。
“玉帝的惩罚,天条的烙印,你说你能解?”他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猪八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躲到孙悟空身后,小声嘀咕:“大师兄,别吹牛啊,那可是天罚,直接刻在元神上的,除非圣人出手……”
孙悟空没理他,只是把金箍棒从肩上取下,随手往地上一插。
“天条,也是人写的。”他咧嘴一笑,“既然是人写的,就有漏洞。”
就在这时,天地间的气氛陡然一变。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九天之上降下,没有乌云,没有雷鸣,却比任何天威都更让人窒息。
“啊——!”
沙悟净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他疯狂地翻滚、抽搐,虬结的肌肉如同活物般扭曲,皮肤之下,一道道无形的剑痕凭空浮现,深可见骨,却流不出一滴血。
那是天庭的酷刑,每日准时降临的飞剑穿心之苦。
唐三藏吓得闭上了眼睛,嘴里急速念着经文,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猪八戒更是脸色惨白,这场景勾起了他最不堪的回忆,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被贬下凡间时的无助与痛苦。
“大师兄!快!快想办法!”
孙悟空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双金睛之中,整个世界都化作了另一番景象。
没有剑气,没有飞剑。
只有数百道由最纯粹的“规则”构成的黑色丝线,从无法窥探的九天垂落,精准地穿透沙悟净的元神。每一道丝线,都是天条的一部分,是玉帝意志的延伸。
这不是攻击,这是“执法”。
是三界秩序的一部分,不容反抗,无法抵挡。
除非……跳出这个秩序。
孙悟空看懂了。师兄林杰所说的“池塘”和“鱼”,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这天条,就是池塘里的规矩。
他无视了猪八戒的催促,缓步走向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沙悟净。
他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上,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气流缓缓凝聚。它不霸道,不锋利,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法力波动,就像一缕最寻常的炊烟。
那是从《混元魔猿经》中炼化出的,一丝最本源的混沌之气。
他没有去点那些黑色的法则丝线,那是螳臂当车。
他将手指,轻轻点在了沙悟探的眉心。
混沌之气如水银泻地,瞬间涌入沙悟净的元神深处。它没有去冲击那些强大的法则丝线,而是像一个高明的锁匠,精准地找到了所有丝线汇聚的那个“结点”——那条连接着沙悟净与天庭刑罚法则的“因果线”。
孙悟空的手指,轻轻一捻。
仿佛捻断了一根看不见的蛛丝。
“啪。”
一声轻微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脆响。
漫天的威压,瞬间消散。
那数百道黑色的法则丝线,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流水,凭空瓦解,归于虚无。
沙悟净的惨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