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容成一拍脑袋刚要指出哪里不对,谢承已经牵出驴车,和叶晚棠一块出了镖局的大门。
月斜星稀,叶晚棠安安稳稳坐在驴车上,她原本还怕不干净,谢承一句话便解了她的顾忌。
“我日日都打扫,不会很脏。”
不过叶晚棠仔细想来,初见那日,谢承一脸倦怠,是很明显的风尘仆仆。即便这样,她撞上谢承的驴车时,竟然先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
像积满厚雪的苍柏,冷冽在外,温和沉静在内。
谢承寡言,就专心牵着驴车走路。
叶晚棠看着夜色胡思乱想。
清河县算得上是个交通枢纽,货商熙攘来往,可赵铁到底是个三十岁的大汉,即便有什么山匪流寇,也不该掳走赵铁吧。
总不能……
叶晚棠询问;“赵大哥平日与什么人结过仇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承似乎默了一瞬,才无奈道:“赵铁平日里和善,应该不曾结仇。不过我才到镖局不过三个月,之前如何,我也不算清楚。”
倘若是山匪流寇,兴许劫了财便罢了。可若真是赵大哥的什么仇敌……
夜黑风高,江水湍急。
叶晚棠强迫自己不往下细想。
她依稀记得老师教过怎么在野外辨别时辰,可那些知识像水一样从她脑子里流过,半点都没留下。
观察了半天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她只好问谢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承抬头才望了眼,“丑时过半。”
“如何看出的?”
叶晚棠也学他望月,忍不住又问。
“今日是四月十三,盈凸月,月向西斜,酉时显,丑时隐,方才月亮还高高挂着,现在却几乎不可见了,便是丑时。”
“原来是这样。”
这原理有些难懂,叶晚棠只好点点头,假装自己听明白了,
从镖局到渡口距离不算短,叶晚棠自从来到这里,几乎没熬过这么一个大夜,车辙碾过砖石地面,轻微的颠簸也像哄睡。
谢承疑心她怎么如此安静,连呼吸也绵长起来,一回头,叶晚棠正靠在车舆上昏昏欲睡。
乌发用木簪松松绾成个随云髻,随着颠簸垂下来几缕碎发,眉似远山舒展,近看柔婉,远瞧便察出隐隐的棱角来。平日里那双黑葡萄似的俏皮杏眼微微颔着,垂下的长睫如同蝶翼。再向下看,她鼻峰秀挺,不似男子那般刚硬,鼻尖微微圆钝,透着点孩子气的憨。
素白的小脸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分明是天生丽质,衬得那青褐色的木簪子也像翡翠。
“阿嚏——”
叶晚棠打了个喷嚏,睁着迷蒙的眼,她才睡醒,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软,“怎么了吗?”
“无事。”
谢承慌张收回目光,强装镇定往前走,再回头,她又眯住了。
他想了想,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
沉寂的夜里,只剩驴蹄踏过砖石的嘚嘚声。
手帕用不着,可簪子总归能用得上的。
谢承这般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