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云心知,他的情绪又要开始不稳定了。
她下意识地稍稍偏首,身体向后微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避开他处在爆发边缘的波及。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不知触动了他哪处不虞。
“你不是说过……”
唐九霄忽地伸手,攥住了她两边肩胛,他的声音很低,同他极力克制的束缚力道一般,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我生得好看么?”
他的脸骤然逼近,近到呼吸可闻。那张糅合了异域深邃骨相与中原温润皮相的面庞,此刻因压抑的愤怒而隐隐扭曲,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
沈卿云不得不抬目,直直望进他眼底。
并非她预料中的暴虐与不甘,而是某种深切的,无计可施的悲哀。
“你喜欢的,是不是?可为什么不看我呢?”
他紧紧追问,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脸颊,不给她留半分余地:“阿云,你看看我。”
那声旧日的称呼被他含在齿间,低哑吐出,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偏执。
沈卿云喉间发涩,一时竟不知该再说什么。
该说的早已说尽,道理掰开揉碎讲过,愤怒时也骂过,绝望时也动手推拒过。
可唐九霄仿似患了癔症的病人,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妄念里,听不进任何外界的声音。
好聚好散,他不允。
相隔千里,各自安好,他亦不许。
于是走到如今,摆在他们面前只剩一条路,你死我活,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再无转圜。
他看似赢了,将她困于囚笼,可眼底那挥之不去的悲哀又是什么?
是终于得到后却发现并非想要的空洞,还是明知永远无法真正掌控的绝望?
沈卿云木然盯着那道近在咫尺,却写满痛苦的俊美脸庞,只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更疲惫至极。
“唐九霄。”
她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她始终不敢真正去想的问题:“你后悔过吗?后悔当初欺我,瞒我,心安理得地利用我待你的真心。”
“从未。”
唐九霄回得斩钉截铁,快得几乎没有经过思虑,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荡:“我只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没有在你离开的时候不惜一切地抓住你!”
这就是两人之间永远都解不开的死结。
木然地看了他片刻,沈卿云缓缓摇了摇头,并非反驳,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放弃。
无需辩驳,无需理解,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仰首,目光掠过他的肩膀,投向囚牢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唐九霄,你真的觉得你赢了么?”
沈卿云的嗓音压得极低,轻得仿佛耳语:“你真的觉得,这昭狱之中,关着的……只有我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