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瞩目中,她微微侧首,恰到好处地露出讶异神情:“有这等事?我倒是未曾听闻。”
任尔百般暗示千般算计,都不及当事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否决。
喀嚓。
一声刺耳脆响,猝然划破满堂暗涌。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姗姗来迟的年轻郎君竟徒手捏碎了一只琉璃盏。
锋利的碎片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唐九霄却恍若未觉,只漫不经心地开口:“一时失手,扰了诸位雅兴,还望海涵。”
话音方落,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
无他,这位新晋的永昌伯,此前从未在任何公开宴席上露过面。
而今骤然得见,这张传闻中异于中原人的深邃面庞俊得秾丽,立即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侍从惊慌上前欲要包扎,却被他随手拂开。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只将准确地朝着人群里某个方向望去。
恰是与沈卿云毫无波澜的目光撞个正着。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对着她若无其事地微笑,仿佛先前廊下那些你死我活的诛心之言从未发生。
然而,他唇边的笑意在她漠然转首的瞬间冻结。
唯有掌心的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淌。
她竟将他视若无物。
浑不顾周遭各异的目光,唐九霄的视线死死缠住那道正与荣国夫人谈笑的身影。
为何不看他?
既恨他入骨,为何连一眼憎恶都吝于给予?
唐九霄紧紧攥住掌心尚嵌着碎片的伤口,神情难看得骇人。
“九郎怎么这般不当心?”
眼见气氛凝滞,荣国夫人强笑着打圆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伯爷下去包扎伤口?”
“何必劳烦旁人。”
唐九霄却径自起身,步履沉稳地行至沈卿云案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玩味:“沈医丞素来济世为怀,想必见不得伤患在此煎熬。”
这般情状,饶是再如何迟钝之人,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出乎意料,沈卿云端坐在原处,目光轻飘飘掠过他鲜血淋漓的掌心,答道:“尚药局有规,御医非诏不得为宗室勋贵问诊,以免招惹非议。”
“还请伯爷见谅,医官守则所在,不敢当众僭越。”
字字合规,句句守礼。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施舍过他一个眼神,仿佛这只是件依照流程处理的寻常公务。
一人执拗相逼,一人漠然以对。
席间宾客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永昌伯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这位御前女官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拒之千里,无动于衷。
那些缠绵悱恻的传闻,倒像是永昌伯一厢情愿的痴念。
眼看唐九霄脸色寸寸沉下,就在众人以为要见证一场风波时,他竟扯出一丝笑意,回道:“到底是沈医丞,这般恪守规矩。”
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暴戾。
曾几何时,无论闹得多难堪,他心底总存着几分笃定。
认定自己在她心里,终究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