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早就被废除,多年没人居住,此刻十分凌乱,陆棠宁小心越过枯枝,找了处隐蔽的地方。
裴知行以为她是想要祭拜自己,或者说是死去的夫君,既心疼又感动:“你放心烧,我帮你看着。”
只见陆棠宁小心翼翼地点燃纸钱,心情沉重:“多谢。”
裴知行简单扫了眼,都是些金额大的,就连金元宝也是厚厚一沓,他轻咳一声:“燕王府会定时给他烧钱,你不用特意……”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她带着哭腔反驳道:“我不是烧给他的。”
裴知行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试探着问:“那你是……”
“是烧给我阿爹阿娘的。”话音落,陆棠宁不自觉哽咽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火盆里,只见火花闪烁,“俞识远,你能看到我周围有其他鬼吗?”
裴知行当真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他摇头:“抱歉。”
陆棠宁自嘲一笑:“这么多年了,他们应该早就投胎了。”
此刻偏僻的小院内,只有一人一鬼,陆棠宁望着火光,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我刚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阿娘担心我死了,就一日接着一日地守着我,教我说话、走路。
三岁那年,大夫说阿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往后再不能生育,祖父祖母想让阿爹休了阿娘,可阿爹不愿,带着我和阿娘去了镇上。
阿爹是秀才,阿娘就拿出所有的嫁妆帮阿爹开了一家书院。那时候阿爹忙着学堂,阿娘就帮人抄书,没人陪我玩,我就哭啊哭啊。
阿爹心疼我,就帮我做了一张小桌案,摆在课堂的角落里,我小时候调皮,坐在后面就扯那些学生的头发,坐在前面就不停地回头说话,阿爹没有办法,就抱着我上课。”
说着,她浅浅笑着,裴知行只注视着她,陪着他,听她倾诉。
“后来,我大了些,家里也攒了些钱,阿娘就很少帮人抄书了,常常陪着我,教我读书识字,陪我逛街玩耍,我喜欢漂亮的衣服,阿娘买布给我缝,可阿娘哪里会什么针线活,一双写字的手满是针孔,看得人心疼,我就抱住她哭,说我再也不穿衣服了。
阿娘就笑话我,哪有人不穿衣服的。”
裴知行听着,心也不自觉柔软起来,柔和的火光映在少女的侧脸,他似乎第一次靠近真实的她,可他等了许久,女孩都没有再出声,他看过去,只见陆棠宁背对着他,呜咽哭泣。
后面的事即便不听,他也能猜个大概。
“呜呜呜~”风声中夹杂着哭声。
“有人在附近。”裴知行提醒道。
陆棠宁抬袖擦干眼泪,将火盆和灰烬藏起来,小心提着灯笼朝着哭声走去,一个同样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孩,她不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忽闪的烛火很快引起对方的注意,她警觉地抬起头,在看到陆棠宁的那一瞬间有些别扭:“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陆棠宁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的身边,帮她添了些纸钱:“火要灭了。”
余舒婉蹲在她身侧,声音小到随风就要散了:“谢谢。”
为什么谢,为何事谢,两人皆心知肚明。
“来这里祭拜?”陆棠宁明知故问。
“嗯。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外祖家早就被余家收买了,除了我,应该也不会有人祭拜她了。”
两人沉默地看着盆里的火光,待快要烧尽后就有一人添上一些。
“为什么针对我?”陆棠宁见她憋得难受,主动给了一个台阶。
余舒婉闻言,像个筛子一样将心事抖露出来:“一开始我没想针对你,是青杏说,你若是得了管家权,我一个外来的表小姐肯定落不到好处。后来我去找你,我们两个吵了一架,姑姑让我别再去找你,又说要给我找亲事,我以为是你怂恿的,这才想法子对付你。”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要不是陆棠宁耳朵后,后面的话她一个也听不清:“你放心,母妃暂时不会再考虑这件事了。”
“谢谢。那天要不是你,我就真的要被嫁给苏家那个傻子了。”余舒婉说着连鞠几个躬。
“这件事已经给了报酬,往后不必再提。”
“还好嫁过去的是青杏,不是余舒柔。”余舒婉感慨道。
“你和余舒柔关系很好?”陆棠宁只有陆桃夭一个姐姐,偏偏两人闹得如此难看,此刻对于其他人的姐妹情也有些好奇。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虽然是白姨娘生得,但在余家这些年,也不过是比我多些吃食。白姨娘一心都在她的儿子身上,哪里管得了她,其实那天我走的时候还在想余家会不会将她嫁过去,没想到她比我勇敢,直接跑了。”
虽没有见到余舒柔,但从余舒婉的只言片语中,她也能感受到这个女子的强大和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