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低笑一声,反客为主地牵着我开始走,他边走边低声讲解着在迷宫里找路的技巧,比如观察地面痕迹、留意参照物、优先选择靠着右手的路等等,在他的带领下,虽然也走了些弯路,但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成功地走出了迷宫,看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经过这一番跋涉,肚子也感到饿了。
“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吧?”我提议。
“嗯。”
我们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主题餐厅,在户外的石桌旁坐下,松田阵平让我看着东西,他去点餐,不一会儿,他端着托盘回来,上面有两杯饮料,一份披萨和薯条之类的简餐,我们两人对着简单的食物也吃得格外惬意。
吃完后,我去洗手间漱口补妆,回来时,松田阵平也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等等。”我叫住他,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一次性袋装漱口水,“给,这个方便。”
松田阵平接过看了一下,他显然对这种细致的小东西不太常用,但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的好意。
休息充足后,我们继续探索,看到高耸刺激的过山车,我有点心动,但刚吃饱饭显然不适合立刻上去,正好旁边有个阴森森的鬼屋,我拉着松田阵平就钻了进去。
鬼屋里光线昏暗,音效诡异,不时有面目狰狞的鬼怪从角落扑出来,然而松田阵平很快发现,我虽然会配合气氛小小惊呼一下,但眼神里并没有真正的恐惧。
“不怕这些?”他低声问,带着点好奇。
“以前可能会有点怕。”我坦然道,“后来为了克服,特地去上了几堂医学院的实体解剖课,现在嘛……”我耸耸肩,“就觉得这些道具挺假的,而且。”我的声音轻了些,“有时候,活生生的人心,可比这些扮出来的鬼怪可怕多了。”
松田阵平闻言,握着女孩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少女身上的炸弹,想起了她父母双亡独自求学的背景,一股强烈的怜惜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我们路过一个喷吐冷气的装置,发现它似乎卡住了,只发出嘶嘶的漏气声,完全失去了吓人的效果。
松田阵平松开我的手,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然后居然从他那件绿色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螺丝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动作熟练地三两下拆开外壳,调整了一下里面的线路和一个小阀门,很快,冷气恢复了正常喷射,扮成僵尸的鬼屋的工作人员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又挫败又郁闷,这简直是对他们职业生涯的羞辱。
我坐在旁边的地上陪着他,看着他专注修理的侧脸,认真的眼神,觉得此刻的松田警官看起来有点莫名的可爱,等他修好站起身,我立刻掏出纸巾,仔细地帮他擦掉额头上渗出的薄汗。
“累了吧,喝口水?”我又拧开矿泉水瓶盖,将瓶口递到他唇边。
松田阵平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他低头看着眼前细心为他擦汗喂水的女孩,心中某个角落被深深触动,自从小时候母亲去世后,再没有人会这样细致地照顾他了。
我们又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鬼屋,阳光重新洒在身上。
这次,我们直奔过山车,高速俯冲和大幅度旋转带来的强烈失重感让我忍不住放声尖叫,紧紧抓住了旁边松田阵平的手。
而他全程都显得异常淡定,只是牢牢回握着我的手,仿佛坐的不是过山车而是公园长椅。
下了过山车,我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松田阵平很自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几缕碎发别到了我的耳后,指尖不经意划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我的脸颊瞬间染上红霞。
海盗船、跳楼机、大摆锤……各种刺激项目玩了个遍,最后在浪漫的旋转木马上画下轻松愉悦的句号。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游乐园里华灯初上,彩色的灯光一一亮起。
不远处,那座高达百米的巨大摩天轮缓缓转动,如同镶嵌在夜空中的巨大光环,看着它,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让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松田阵平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情绪的瞬间低落。他停下脚步,侧头看我,声音低沉:“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试图掩饰,“就是……有点累了。”
他深邃的凫青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显然并不相信这个敷衍的回答,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看着摩天轮问:“想去坐吗?”
我本想拒绝,那个系统带来的摩天轮的记忆总带着冰冷的阴影,但看着他沉静而包容的眼神,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或许,今天可以创造一些新的温暖的回忆去覆盖它。
“……好。”我点点头,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向摩天轮的入口。
小小的吊舱缓缓上升,城市的璀璨夜景在脚下铺展开来,我们并肩坐在同一边的座位上,松田阵平显然没有坐到对面去的打算。
气氛有些安静,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于摩天轮顶点的传说,两人都心照不宣。
随着吊舱越升越高,距离顶点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当吊舱平稳地运行到接近最高点时,窗外的灯火仿佛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