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欺辱,毫无还手之力。”
他说,“若她想学,若我能助,一来算是报答她救我的恩情,二来,等我来日离开,她再面对欺辱,也能有一搏之本。”
傍晚的竹林沐浴在斜阳霞光中,竹居的屋顶被天光染成了金色,飞檐下的传音铃响混在竹叶摩擦的沙沙声中。
疾风忽起,漫天竹叶飘动,冬青伸手,一片竹叶摇动着,落在了她的掌心。
芥子须弥。
她心头突然浮现这四个字。
竹叶锋利的边缘轻轻刮过掌心,冬青垂首看去,“你到底是芥子,还是须弥呢?”
在她看来,芥子是沧海一粟,须弥是蔽日峰峦,但倘若她是一粒尘埃,那一粟是否就会变成须弥,倘若她又是层云,那峰峦是否也会变成芥子?
芥子须弥,到底什么是什么意思呢?
书页上关于芥子须弥的那些句子冬青已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她索性将书放在石桌上,盘坐在院落中央,将那些字句架在心上翻来覆去地默念琢磨。
她闭上眼,掌中是那片青竹叶。
广袤无垠的漆黑空间在她眼前铺开,她感觉到自己盘坐在漫无目的的浅水里,这次,她的面前直接出现了青竹叶绿色的轮廓。
冬青尝试去看清青竹叶的微末之处,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及时打住了自己细究的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她想起了方才问自己的问题。
倘若她是一粒尘埃,那一粟是否就会变成须弥?
冬青隐隐感觉自己与领悟只有一张薄薄的窗纸的距离,她心里跃动,身下浅水也开始泛起淡淡的涟漪。
她不再尝试去看青竹叶的微末,而是慢慢地缩小自己,青竹叶在她眼前仿佛缓慢的向前移动着放大。
那抹绿色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冬青听见“啪”的一声。
窗纸破了。
青竹叶从芥子变成了须弥,再一眨眼,细细的脉络清晰夺目,纤毫毕现。
冬青浑身因激动而颤抖,脚下浅水也泛起波浪。
她不禁身体前倾,抬起手来伸向那神奇的繁复的脉络,就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青竹叶顿时如水雾云烟,化作点点尘光从她身侧消散。
她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就在快要完全失去平衡的时候,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根粗糙的木棍,她撑着木棍,猛地睁开眼睛。
手中是一根拇指粗的梅花枝,无相站在梅花枝下,双手用力地撑着花枝,他面部因用力而扭曲,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渗出来的,“小冬青……修炼是急不来的!”
冬青松开手直起身,缓缓喘了一口粗气,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若不是无相,她此时应该已经栽倒在地上了。
“啪嗒”一声,青砖上出现一滴红色的液体。
冬青用手指摸了下鼻子,她又流鼻血了。
池南从屋里叼来一块帕子,塞进她手里。
爬满青苔的古井里倒映着冬青苍白的脸,她对着倒影,将鼻血擦净。
忽然,水面上多出两个倒影,两人一狐倒映在微微晃动的井水上,画面好不和谐。
无相捋着胡须,“还得是我堂堂梅花妖啊,连倒影都这么俊。”
冬青:“……”
池南:“……”
他伸手怼了怼无相,咳了一声。
无相瞥了他一眼,甩了甩拂尘,正要开口,只听冬青抢先问道,“你刚刚说修炼是急不来的,你懂御物之术?”